公主无法自己走路,精神也萎靡不振,释心弯腰把人抱起来,正要带她离开,公主弱声说:“那些飧人怎么办?不能随意把他们交给别人了。”
释心道:“施主放心,贫僧已命王府护卫前往官衙钦点人手,把这些飧人运回楚王府调养。等他们恢复了体力,再命人护送他们回膳善。”
公主听后鼻子发酸,咧嘴哭着说:“我们膳善人,在你们上国真是受尽了屈辱。你知不知道天岁恃强凌弱,你也有责任?”
释心将她抱出仓房,边走边道:“是,贫僧确实有责任。”
对嘛,要是没有他横扫八方,天岁哪能制霸十二国,那样明目张胆地要求膳善给天岁进贡飧人。可是就算他认错认得毫不含糊,局面也已经形成了太多年,显见的不平等早已无法改变,公主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好膳善的子民,尽可能让他们免于受到伤害。
所以症结还在这个和尚身上,他无兵无权,公主就没有话语权。只有让他回到原来的位置甚至爬得更高,她才能庇护天岁境内现存的飧人。
公主搂着他的脖子问:“这么重的罪孽,你觉得愧疚吗?”
他无情无绪地向前走,甬道两旁的火舌卷动着,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他说是,“贫僧罪孽深重,常怀愧疚之心。”
公主说既然如此,你就赎罪吧,“把你自己赔给膳善,本公主代表膳善接受你的歉意,怎么样?”
说着说着就以权谋私了,释心知道她的老毛病,因此没再理会她。
外面谢邀他们正和戍守的镬人打得难分难舍,释心带着公主从一旁绕开了。公主觉得奇怪,“谢小堡主也是来救我的,我被救出来了,至少得告诉他一声吧!”
释心说用不着,“那两个被贫僧打晕的人会醒过来,醒过来了自然告诉他,是贫僧带走了施主。”
消息当然不难传到,公主嘀咕:“这是做人的道义嘛,人家毕竟救我一场。”
结果释心垂眼看她,眼神冷冽如坚冰一般,“施主,贫僧再三告诫你远离镬人,谢施主也是镬人,请施主不要忘了。就算再信任他,也要记着人心隔肚皮,镬人失控,不过弹指之间。别因为在一个墓里埋过,感情就格外亲厚,施主之所以有那样的遭遇,也是因为他是镬人,而你是飧人。”
公主被他长篇大论说得脑子疼,但他占理,态度又不和善,公主只好悄悄嘟囔:“得理不饶人,肯定是为了掩饰心虚……”
谁知释心大师的听觉格外敏锐,寒声道:“如果施主不是因为贫僧才被迫来上国,贫僧也不会过问施主的生死。如今你既然追到达摩寺来,人在寺里不见了,贫僧就不能不闻不问。”
公主挨了一顿教训无话可说,但她注意到一个细节,“是大师最先发现我不见的吗?你怎么会发现?难道法会一结束,你就着急到处找我啊?”
反正只要他不否认,她就觉得离成功又近了一步,可以自顾自高兴两下。
只是脚底好痛,痛得她冷汗直流,为了忍住不和他哭闹抱怨,她吸着凉气说:“大师打架的时候真帅。”
释心抱她跃上矮墙,应了句“过奖”。
饶是那么高冷的人,挨夸的时候也会分神,然后悲剧发生了,这仓库本来就建得隐秘,到处都是明沟暗河。仓库为避免潮湿,地势还选得比较高,释心抱着公主从后墙上跃下来,明明看着是平地,结果着地之后,发现是一片泥沼。
这下子就尴尬了,释心的大腿以下陷进了泥里,公主是被他打横抱着的,屁股因惯性往下一沉,像秃笔杵进了墨汁里,只觉屁股一凉,浸出个又圆又厚实的泥印,恰好完美勾勒出公主俏臀的形状。
释心没想到,凭自己的身手,这次居然栽了,站在泥坑里好半天,一动都没动。
公主搂他脖子的胳膊紧了紧,努力让自己的屁股脱离泥坑。天上一汪大月亮明晃晃地照着,公主看见释心大师面无表情,大概这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无尽的唏嘘和悲凉吧!
“现在……怎么办?”
释心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没有后路,只有前进,于是趟过这片泥地,登上了彼岸。
黑灯瞎火,四野茫茫,释心说:“翻过这座山就是达摩寺,现在是子时,如果运气够好,能在天亮之前赶到。”
公主说行啊,“只是我走不了了,得劳烦大师背我。”
到了这步,也没有其他选择了,释心将她放下,换了个姿势继续负重前行,公主趴在他背上感慨:“早知道和知虎兄他们汇合多好,人多力量大,他一定有办法把我弄回去,就用不着你背得这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