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公主又问:“大师既然觉得过意不去,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想好了,你我成亲之后,你大可去实现你的理想,我过继一个儿子承袭你的王爵,这样楚王府就可以保住了,可谓一举两得,你说呢?”
然而这些歪门邪道,大师不认同,“贫僧只想无牵无挂皈依佛门,施主……对不住了。”
公主知道她的想法不会被采纳,因此倒也不觉得有多失望。大不了日久生情吧,道路虽然漫长,却可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未来还是可期的。
她又换了个路数,避免太过直接,吃相难看,打算和风细雨地和释心大师聊一聊家常。毕竟感情也可以从点滴之中培养,不要每次都火急火燎的,对肝不好。
公主支起裙子烤火,一面悠哉道:“大师和我说说镬人吧,知己知彼,下次方便我逃脱。”
释心沉吟了下,“施主想知道什么?”
公主偏头问:“镬人真的没有味觉?吃肉和吃馒头,嚼起来一样吗?”
透过半湿的衣料,隐约能够看见他的轮廓,他端端打着金刚坐,身板挺得笔直,果然修行靠的是自律,公主曾经试过那种坐姿,不消一刻钟,腿就麻得走不了路了。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清风吹过广袤的原野,“镬人的确没有味觉,降生就是如此,多年来早就习以为常了,贫僧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世间万物,各有所求,有的镬人可以一辈子不知道盐的滋味,有的镬人却心有不甘,想方设法也要医好这个顽疾。”
“那大师想吗?”公主好心地表示,“我就在这里,只要你愿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你的难题。”
公主向来不喜欢兜圈子,话音才落,一只胳膊就伸了过去,“借你舔舔,只要一口,包你药到病除。你不知道加了盐巴的东西有多好吃,就算吃素,芋头蘸椒盐也是人间美味啊。”
释心看见那弯雪臂穿过僧袍,悬在那里,他嘲讪地笑了笑,不知道这位公主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如果一切像她说的那么容易,怎么会有无数镬人舍生忘死建功立业,以期得到飧人作为赏赐?
飧人对于镬人,是类似阿芙蓉的药物,沾了就上瘾,如何仅仅满足于舔一口?饶是他这样强大的自制力,在她靠近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心猿意马,只是他羞于承认,不敢相信多时的修行不堪一击,也绝不认为自己的意志敌不过口腹之欲。
隐忍和失控,就在一念之间,只要牢牢守住底线,就出不了岔子。
他轻轻喘口气,调开了视线,“施主自重,出家人不食荤腥。”
荤腥?公主听他这么说,简直要误会自己是只生猪,立刻大大地不满起来,“大师这么说话,我可要生气了。”
生气之前先打声招呼,这是公主的习惯。她收回手,瞪着僧袍后朦胧的身影道:“我生起气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没办法,公主就是娇纵,大师还是哄一哄我吧。”
生气了要人哄,这是公主的权利。但释心大师显然没有这个觉悟,公主等了等,等不来他的好言相劝,便阴恻恻说:“你信不信我过去和你谈谈心?”
释心无可奈何,“施主别生气。”
真是毫无诚意毫无意境的一句安慰,却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公主觉得起码是个好开端,男人是需要引导的,今天说“施主别生气”,明天也许会说“施主我爱你”了。
如此一想,前途一片光明。公主面带微笑,宽和地说:“既然大师相劝,那我就不生气了吧。不过我还有个问题,你告诉我,飧人到底是什么味道?我自己嗅了嗅,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
有些事实就像水面上飘落的宣纸,不去触碰它,它可以停留很久。但若是有意按下去,浸润只需一瞬。
释心向来避免深思这个问题,但她提及,他的脑子很快便给出了反馈。
那种香气,很难具体形容,但就像生了钩子般,影响你的思维和判断。譬如一个永远饥饿的人找到果腹的肉,病入膏肓的时候得到救命的良药,不用深思熟虑,你就是需要他。镬人靠近飧人的时候,会不停分泌唾液,吞咽……吞咽……会分不清到底是出于狩猎的本能,还是爱欲……
心头急剧地跳动起来,越是细想,被压制的渴望越是高涨。他徐徐松开紧握的手,尽量以平淡的语调告诉她:“大概是一种果子香,仅此而已。不要试图去了解镬人,也不要靠近他们……性命攸关,请施主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