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低下头,搓了搓冻僵的小腿肚,鞋子还湿着,罗袜也没有捂干。正想该不该脱下来烤干它,和尚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脖子,在她震惊的注视下摘下她脚上的袜子,广袖一挥,将她那双冻得鸡爪般僵硬的玉足搂进了怀里。
公主心跳如雷,咽了口唾沫说:“大师,你这么做不犯戒吗?”
他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忍看施主忍冻挨饿。”
公主眨巴了两下眼睛:“把脚搁在火堆前,其实也能暖和起来的。”
他说不能,“脚心热了,脚背还是冷的,不及贫僧胸怀,热量分布均匀。”
公主直呼好家伙,释心大师大发慈悲的时候,居然如此酷且霸道。
他自己大概也有点不好意思,将视线移到火堆上,并不看她。公主的双脚被他仔细抱在怀里,忽然想起那些穷奢极欲的皇亲国戚,冬天爱拿美人乳捂脚,自己在这荒山野岭居然也享受到了这种待遇,真是出乎预料。
他的胸怀温暖,停留了片刻,暖意便蔓延上来。公主扭了扭脚趾,隐约踩到他坚实的腹肌,他也感觉到了,脸上神情依旧,腰却微微后仰了些,取下叉住饼子的枝丫,向她递了过来。
公主伸手接了,茫然咬了一口,寒冬里日短,才酉初时分,天就渐渐暗下来了。
“不知道雪会下多久,如果今夜下上一晚,那明天更没法赶路了。”公主望着门外昏沉的天色喃喃,“绰绰和有鱼她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释心只让她别着急,“使节见多识广,自然有办法化解这场危机。”
公主点了点头,略过了会儿,忽然问:“你说那些兵匪,会不会是受人指使的?”
他眼神闪烁,却掩饰得很好,捡起一截枯枝挑挑火堆,平心静气道:“边军的军权,这两年交到太尉手上了,太尉有了年纪,庭让又不管那些,现在军纪无人整顿,可能有点乱。等再过一阵子吧,新帝自会管束的。”
公主倒有些伤嗟,“我本来想着你做了皇帝,能够大力改善上国那些陋习,没想到你视皇权如粪土,居然扔下江山社稷不管了。以后会怎么样呢……”公主捧着脸道,“新皇帝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肯定会厚待镬人,那我们这些飧人,岂不是更加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越想越觉得悲凉,气馁地抽回了自己的脚。
释心怔忡了下,发现一切似乎又是他的错,他错得太多,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了。
“施主觉得,贫僧不该再次剃度出家吗?”
公主瞥了他一眼,“倒也不是,人各有志嘛,大师果真心里有佛,就好好参禅悟道,争取成就果位吧。”
释心有些怅然,她好像不知道,他是为了满足她变态的癖好,才重新披上袈裟的。
“贫僧现在看着施主,好像有种错觉,从鸠摩寺送完经书开始,一切都是一场梦。天岁没有改朝换代,飧人依旧水深火热,施主还与贫僧同行,贫僧依然是那个释心和尚……”
他说的时候目光泠泠,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所有都没有改变,南柯一梦,醒后如常,其实那样也挺好。他确实不眷恋权势,反倒是这种微咸微甜的滋味更能撼动他的心。虽然他并不确切知道咸甜究竟是怎样一种味觉,仅仅是想象,面前这个姑娘就包含了所有。
公主听他说完,啧啧了两声,“大师,你要写诗吗?是不是和萧庭让处久了,会传染到他的文学素养?”
释心脸上一僵,瞬间败下阵来,要挽回一个女人的心,好像真不是那么简单。
有利用价值和没有利用价值,确实是两个极端,他现在已经不敢笃定她喜欢不喜欢他了,犹豫了很久才问:“施主看贫僧,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公主打量了他一眼,“一样啊,一样秀色可餐,你是唯一一个本公主不害怕的镬人。不过也有些不一样……”
她摸着下巴,眯眼一遍遍审视他,把他看得心悬起来,最后将视线落在他头顶上,“这个戒疤,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着便崴过身来查看,先是伸出一根手指触摸,果然摸到边缘一点增生,确确实实的一个疤。
“疼么?”公主问,“那么老粗的香烫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的指腹柔软,在他头顶流连,那细腻的脸颊离他只有寸许远。他嗅见她的味道,是那种阔别的,熟悉的味道。他闭上了眼静坐,唯恐一点动作都会惊扰她,让她误会他反感她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