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妆哪里能安心,她知道他要逼着李判跟他一起谋反,事若成了,李判早晚是他的眼中钉,将来必定除之而后快。若是败了呢,那更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李判就活不成了。
思及此,她一把拽住了正欲离开的仪王,“殿下,这件事非同小可,还请殿下三思。”
仪王顿住了步子,正色看了她良久,“如果你是因舍不得我才说这番话,我大约会觉得很欣慰……”但他知道不可能,所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望,转而笑道,“小娘子要明白,我是为你才杀了弥光的,弥光一死,我就不能回头了。为免官家责问,我必须先发制人,否则没有活路的就是我,你懂么?”
他说完便扬长而去了,明妆想追上去,无奈被门上的守卫拦住了去路。
她不死心,探着脖子叫了两声殿下,仪王听见她的喊声,走得愈发急切。待回到王府忙完部署,已至丑时,易园的人应当已经通禀李宣凛了,但他却按兵不动,没有漏夜过府质问,他就知道,一切稳妥了。
越是大战在即,越要保持距离。李宣凛是个聪明人,他哪能不知道他将人转移到别处的用意,无外乎扣押人质罢了。
次日朝堂之上,一切都如常,官家听政时间长了便昏昏欲睡,文官谏诤武官缄默,仪王的眼梢瞥向斜后方的人,他掖着笏板低垂眼帘,这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向上看,那把髹金的龙椅既远且近,以前他以为只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就一定能登上去,结果事实证明,这种事还是要看运气。
太子宝座,其实就算坐稳也还是一个等,不如一鼓作气拿下王座,立竿见影的痛快。心下仔细盘算,还有八个时辰,一切就该有个说法了,因此愈发要耐下十二分的性子,熬过朝会漫长的时光。
终于到了尾声,没有商讨出结论的政务,官家打算留待朝后解决,言官们脸上犹带几分薄怒,无奈地退出了朝堂。
仪王举步迈出门槛,放眼望向紫宸殿前的广场,外面日光耀眼,今年的夏好像来得特别早,公服里面一层中衣,已经热得几乎穿不住了。
身边的臣僚像潮水一样向前涌,这两日朝中风声渐起,他也不如之前吃香,再也没人来邀他赴宴吃席了。以前不耐烦应酬,但果真没有应酬时,又觉得这种受冷落、无人问津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
身后有脚步声赶上来,那片紫色公服停留在他视野里,不疾不徐地跟随着,低声问:“殿下将小娘子送到哪里去了?”
仪王答得很淡然,“我不想让她涉险,把她安顿在安全的地方了。目下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李宣凛沉默下来,没有再多问,行至左银台门前,往南拐进了夹道。
夹道往东那一大片就是鹤禁所在,官家未立太子,所以这地方一直空着。如今控鹤司建起来,除了正殿,各处都有人戍守,李宣凛例行巡查了一遍,往南出左掖门,回到控鹤司衙门,开始部署今晚的一切。
四直都虞侯,他已经先后召见过了,其中三人本来就是仪王的人,并不需要费口舌,剩下那个对他的景仰堪称痴迷,当初入控鹤司便眼泪巴巴对他说:“卑职一向听闻上将军大名,只可恨晚生了两年,不能追随上将军征伐。现在好了,终于成为上将军麾下,只要上将军让我站着,我绝不坐着,上将军让我吃饭,我绝不喝汤。”所以这样的追随者,也用不着费尽心力说服。
待把他们打发走,屋里只剩下赵灯原等近侍,虽说这些年出生入死同进同退,但他们对上峰此举,还是觉得难以理解。
李宣凛却浑然未觉,继续他的安排,“老赵、老梁,带两队人马守住东华门。”说着将视线又调向剩下两人,“学之和习之带一对人马守住左掖门,你们这两路人马不必随众入禁中,只需负责城门开合即可。”
四人惶惶应了,赵灯原忍了半日,实在忍不住,冲口道:“上将军,眼下的太平局面不好吗?咱们打下邶国,官家多有封赏,上将军已经是国公的爵位了,何必跟着仪王……”
坐上的李宣凛垂眼看着书案上的《孙子兵法》,极慢地说:“我有我的安排,你们不必过问。”
赵灯原反驳,“不是卑职等要过问,是……”
没待他把话说完,李宣凛抬起眼来,“谁要是害怕,现在就走,我绝不拦着。”
堂上几人面面相觑,到底谁也不曾离开。
“我们随上将军上阵杀敌,连命都是上将军救的,只要是上将军吩咐,我等绝无二话。只是……只是……”赵灯原支吾半晌,向上觑了觑,“上将军此举,可是为了小娘子?因为小娘子许了仪王,上将军便如此维护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