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溜着她的小灯笼过来了,若无其事地说:“幸好没摔坏,你有火镰吗,把它点起来吧!”
男人腰上一般都配着蹀躞七事,取火很简单。她揭开琉璃罩子,他引燃了火绒,灯笼很快重新亮起来,那一簇火光照着彼此,相视一眼,都有些讪讪。
所幸明妆是个爽朗的姑娘,她朝前指了指,“看,橘春她们来迎你了。”
李宣凛顺着指引看过去,果然见两个女使挑着灯笼过来。心里兵荒马乱,久久不能平息,便匆促道:“让她们送小娘子回去。我晚间有要事,过会儿还要出门一趟,今晚不一定回得来,小娘子不用让人给我送晨食了。”
明妆哦了声,“这么晚还要出去吗?”但他既有公务要忙,自己也不便过问,只好点了点头,在新冬的陪同下,返回东园了。
第46章
回到自己的小院, 洗漱过后预备上床,想起刚才那一搀扶,还有些心神不宁。
脸颊上热烘烘的,明妆探着脖子朝外喊:“把炭盆搬出去。”
闻讯进来的午盏纳罕不已, “房里早就不烧炭了, 哪儿来的炭盆。”一面又问,“小娘子怎么了, 热么?”
明妆掖了掖脸, “今夜怎么像入了夏似的, 要惊蛰了?下雨打雷?”
午盏笑道:“外头都起雾了, 走上一圈凉得很呢,并不觉得热。小娘子可是因为喝了酒,酒气上来了?”
明妆嘟囔着:“不是说这雪花娘就是甜酒酿嘛,怎么也有酒气!开上半扇窗,透透气好么?”
午盏说不成, “更深露重的, 寒气跑进来, 入了肌理可是要得病的。”说着从边上的小柜子里抽出一把团扇, 坐在床沿上摇了摇,“小娘子躺下, 我给你扇扇。”
明妆依言躺进被窝里,两手探在外面, 缭绫轻薄, 碧山色的经纬下隐约透出一双藕臂, 衬着花团锦簇的被褥, 愈发白得动人。
她偏头告诉午盏:“我刚才送李判回去, 险些又摔了。”
午盏后怕不已, “可不敢,过两日就是汤娘子大婚,明日宰相娘子八成也要来,小娘子别磕着碰着,回头不好见人。”
明妆说不会,“压根就没摔下来,被李判搀住了。”
午盏这才放心,咂嘴道:“所以小娘子到哪儿都得有人跟着,先前我还说要送你回来洗漱呢,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自己家里,你处处跟着做什么。”明妆望着帐顶,兀自长吁短叹,“李判身手果然矫健,到底是练家子,嘿!”
午盏为表忠勇,拍了拍胸脯,“我要是在边上,一定也能拽住娘子。”
明妆没理她,心慌半日找到了答案,笃定地说:“我一定是长大了,被男子搀扶一下,心里就咚咚地跳……以前看见李判,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啊。”
要说午盏这人,到了紧要关头就是有点烂泥扶不上墙,她居然没顺着两位小娘的思路,自觉高深地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本来就是,过完年都十六了,小娘子情窦初开了。不过今日要是换成仪王殿下搀扶,说不定心跳得更厉害,人还要酥倒半边呢!”
“是吗?”明妆被她这样一说,又觉得好像很合理,只是有些羞赧,捧着脸颊想,这样是不对的,对谁心跳都可以,唯独不能对李判。他像亲哥哥一样百般为她周全,自己要是想入非非,被他知道,恐怕吓得以后不敢靠近她了。
唉,真是惆怅!她脑瓜子生疼,翻起被褥蒙上了脸。
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李判冲她巧笑倩兮,她顿时心乱如麻,坐立难安。不知怎么,梦里好像正逢佛生日,李判递了一袋螺蛳给她,暗送秋波不止,说“喏,放生吧”。
她当时如遭电击,心说乖乖,你也把我放生了吧。正想再和他细细交谈,旁边人扔下一条好大的鲤鱼,鲤鱼入水,溅起半人高的浪,迎面朝她扑来……她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把自己给吓醒了,醒后一阵慌张,“讨厌!真讨厌!”
再闭上眼追入梦里,已经找不到李判了,有人在她耳边呢喃:“那不是李判,是螺蛳精啊。”她心头怅惘不已,明明那么鲜活的人,怎么是螺蛳精呢。
后来半梦半醒间思量,李判好像真不是那样的人,只有精怪才那么魅惑。她记得他眼中荡漾的春光,记得他撩人的声线,甚至记得他递来的白净右手……什么都像李判,但那不是李判,李判应该庄重肃穆,哪里会是那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