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肺腑之言,当然这种话只有在贴身的长御面前倾吐。说完了,又有点后悔,杨皇后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示意长御,“可不敢往外胡说。”
长御立刻抿嘴点头,杨皇后笑了笑,起身整理衣衫,扶好头上花冠道:“走吧,上崇政殿见官家去。”
到了崇政殿,官家刚换好衣裳坐在榻上喝参汤,见窗底一道身影走过,便抬起眼看门上。
“二哥上你殿中去了?”
杨皇后迈进门说是啊,接过他手里的空炖盅,回身交给一旁的黄门端下去。
官家掖了掖嘴问:“他找你,所为何事啊?”
“亲事。”茶皇后随口答了一句。
官家不解,“亲事?什么亲事?”
杨皇后说:“二哥的亲事呀。官家前日不还说起,该为他寻一门好亲了吗,这不,他自己有了心仪的姑娘,先前找我来商谈,我听来觉得不错,所以急忙找官家,请官家亲自裁夺。”
官家“哦”了声,“他看上哪家姑娘了?”
“密云郡公家的小娘子。”皇后挨在官家身旁坐下,极尽所能夸赞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娘子一番,“我早就听说过这姑娘,据说长得标致,比芝圆还要美上好几分,上京的贵女之中,已经是最出挑的了。官家也别怕二哥重色,那位小娘子父母双亡后,亲族都不帮衬她,她自己挑起了家业,把家经营得像模像样,这样的孩子,官家说可是很难得啊?”
官家分明挑剔起来,“易云天的女儿?易家那笔账没有清算,不表示无事发生过,上京那么多贵女不选,偏选了易家的女儿,这从源不把朕气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
杨皇后不明所以,“他要娶亲是好事,怎么就把官家气死了?难道他光棍打到三十岁,官家就高兴了吗?”见官家不为所动,她又极力游说起来,“官家还记得桂国公家小娘子吗,当初二哥对她痴心一片,可人家头也不回地与宜春郡公定亲了,二哥为这事耽误了许多年,好不容易现在找到一个,官家又不答应,他一气之下一辈子不娶,那可怎么办?”
儿子不成亲,这是所有父母无法释怀的事,官家也一样。
他看看皇后,皇后眼神真挚,甚至带着些恐吓的味道,他暗中叹气,果真她完全不明白二郎背后的深意,也看不透他为什么偏要娶易云天的女儿。
皇后还在侃侃而谈,“官家最怕的不就是外戚干政吗,所有后宫娘子母家不得随意封赏。若是二哥娶了易家的小娘子,密云郡公夫妇都不在了,她又是独女,没有兄弟叨扰,将来不也省了许多麻烦吗。”
话是这样说,但在官家眼中,二郎的用意可说是昭然若揭。
作为父亲,他自然希望儿子能有个好姻缘,但作为帝王,眼见骨肉算计,兄弟阋墙,他心里的恨便扩张得无限大。如果二郎在面前,他大约会抓住他的衣领狠狠质问他,究竟有什么图谋。然而现在不是好时机,要平衡,就得先隐忍。官家定了定心绪,转头看了皇后一眼,“你觉得这门婚事好吗?”
杨皇后说好啊,“我很想见一见那位小娘子,不知是否如传闻中那样美貌。”
官家无奈地调开了视线,“但你可曾想过,他父亲是在朝廷重压下离世的,她是否会心甘情愿做我李家的儿媳。”
杨皇后眨了眨眼,“官家并未惩治她父亲,那桩粮草案之后也未追究,连她父亲的爵位也还保留着,她应当感激官家才对。再者官家不必担心那许多,男女之间果真有了感情,好些事就不会深究了,都是过来人,谁还不明白。即便她觉得李家亏待了她,二哥给她正室的名分,她以后就是仪王妃,换言之不是等同于洗刷了她父亲身上的冤屈,给他们易家重立了门庭吗。”
皇后长篇大论,说得十分在理,官家便不再反对了,淡声道:“你若觉得好,就这么办吧!从源生母不在了,过礼事宜,还需你多费心。”
皇后一口就应下了,自己平时操心的事不多,其他皇子都有生母张罗,也只二皇子的婚事需要她过问。
这里说定了,返回仁明殿就派小黄门往仪王府上跑了一趟,把官家答应的消息告知仪王,并托了宰相韩直的夫人做冰人,照着民间的规矩一样样仔细筹办起来。
宰相夫人吕大娘子是个聪明人,得了这样的重任,自然要面面俱到、事事妥帖。第 二日上易园去拜访,临行之前让人去麦秸巷传了个口信,说今日要去商谈定亲事宜,请袁老夫人务必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