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夫人起先并不看好仪王,虽然他位高权重,对般般来说也不是良配,但听了他这番话,竟又觉得这天潢贵胄如此通情达理,实在难得得很。
反倒是明妆,这时候冷静下来,开始意识到了某些微妙之处。
“我觉得……继续住在这里,好像确实不便……”
仪王却不这样想,他所期待的,是李宣凛对明妆的感情越来越深,深到足以爱屋及乌,深到愿意为他出生入死。所以这次的机缘巧合,是他乐见其成的,明妆要避嫌,他反倒要来阻止,“君子坦荡荡,你与俞白像亲兄妹一样,我哪能不知道。不能因为我,弄得你们之间生分了,再说易家老太君不是也住在这里吗,外人只会说俞白顾念旧情,善待郡公家小,倘或因这个背后说那些不干不净的话,被我听见了,我一定拧下他的头,来祭奠世间的大仁大义。”
所以住下吧,继续住下,这是仪王期望的。明妆见他这样说,便不再推诿了,欠了欠身道:“多谢殿下体恤。”
袁老夫人不知内情,更看不出仪王的用意,她所关心的只是明妆的婚事,按捺了再三,对仪王道:“殿下,你先前说要求圣人赐婚,这话我没听错吧?”
仪王说是,“老夫人没有听错,今日我刚回京,略修整一下就入禁中面见圣人,请圣人为我在官家面前美言,促成这门婚事。”
“可是……”袁老夫人迟疑着,掂量再三,还是把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结亲讲究门当户对,如今你们身家地位悬殊,恕我直言,恐怕这门婚事并不相配。我的意思是请殿下再好好考量,般般父母双亡,母家也没有什么帮衬,若是与殿下结亲,恐怕对殿下没有任何助益。仪王夫人的头衔何其贵重,我怕般般年纪小,支撑不起来,还是请殿下三思吧。或是再延后一段时间,若当真深思熟虑过,心里认准了,再与官家圣人提起不迟啊。”
“老夫人怎么知道我没有深思熟虑过呢。”他笑道,“不怕在老夫人面前献丑,其实男女之间有没有缘分,不过一眼之间罢了。那日我在冰天雪地里遇见她,人面桃花,一下就撞进心坎里来,那时就打定主意要迎娶她了。老夫人说她是孤女,没关系,我是王。有了我,有了权利与地位,她就不再是孤女了,老夫人也愿意她一生风光,不受他人欺凌吧?”
袁老夫人听罢确实动容了,颔首道:“我最舍不得的就是她,若她能过得好,我还有何所求呢。”
“那么就这样定下了吧,禁中的一切我来安排,待官家答应之后,立刻便会托付大媒登门,向小娘子提亲。”
袁老夫人说好,转头看明妆,她脸上淡淡的,不知怎么,连姑娘家的娇羞都没有。
“般般……”袁老夫人唤了她一声,“殿下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你觉得怎么样?”
明妆这才慢吞吞笑起来,“很好啊,就这么办吧。”
简直像品鉴菜品一样,很好,下回还这么做,充满了爽快的应付。
袁老夫人心里有些疙瘩,但又说不上来,暂且只好含糊着,与仪王闲话家常了几句。从太康的风土人情,说到仪王府的人口家业,两下里相谈愉快。仪王毕竟是凤子龙孙,从小有大儒教授学问,谈吐也是高雅的、有条理的,这一来一往逐渐让袁老夫人有了些改观,人毕竟很现实,如果能够得着月亮,又何必够星星呢。
“我一身风尘赶到这里,实在有些失礼了,这就回去准备起来,下半晌还要入禁中复命。”仪王说着站起身,向袁老夫人拱了拱手,“从源告退了,老夫人请留步。”
袁老夫人点头,忙吩咐明妆,“你送送殿下。”
明妆应了声是,比手将仪王引出前厅,两个人缓步走到门廊上,仪王边走边偏头打量她,含笑问:“怎么了?看见我回来,小娘子好像不怎么高兴。”
“没有呀。”明妆立刻挤出个笑,“不过因殿下离京这段时间,家下有了些变故,我怕自己这样处置不妥当,因此心里还惴惴呢。”
仪王道:“不必惴惴,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见她鬓边有一缕发丝散落下来,伸手为她绕到了耳后。
明妆不大习惯这样的碰触,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手上一顿,嗓音反倒愈发温柔,能拧出蜜来似的,“怎么了?你怕我么?我从来没有对你疾言厉色过,为什么要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