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好像所有的隐忍都是值得的,易老夫人缓缓舒了口气,“那就麻烦庆公爷了。”
李宣凛淡淡一笑,“老太君言重了,大将军的母亲,我也应当善待。”
当然易老夫人更大的作用,是方便明妆留下,否则一个女孩儿家,孤身住着卖出去的屋子,和男人同一屋檐下,就算满上京都知道他礼重旧主遗孤,时间长了也难免招人非议。
一旁的凝妆见他们就这么把事定下了,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买花还是买菜?就算去集市上买二两糟瓜齑,也比这个费些口舌吧!”
明妆闻言,漠然乜了她一眼,“我愿卖,有人愿买,大姐姐觉得不妥吗?”
见识过那位庆国公的护短手腕,凝妆也不敢再抬杠了,只是躲在她母亲身后细声抱怨:“这才搬进来几日,又要把人轰出去……”
这话听得罗氏冒鬼火,心里恨她多事,要不是她那个臭脾气,跑到东园去寻衅,怎么会和何惠甜打起来,又怎么让明妆步步为营算计至此。现在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在衙门里忙活的人还未下值,回来必定要臭骂一顿。实在没办法,先想辙到她娘家暂住上几日,吃哥嫂几句排揎,也就生忍着吧。
“老太太定准了不走吗?”罗氏又确认了一遍,见易老夫人点头点得决绝,便没有什么好多嘴的了。
老太太一心顾着丰哥儿,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撒手,当初要是有这点决心辅佐丈夫,老太爷怕是都当上高官了。如今元清、元安都成了亲,元兴又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庶子,也只一个元丰让她操碎了心。长房这头反正是得不着什么好处的了,老太太要是愿意留在这里,那就随她吧!
“咱们家,竟是要各奔东西了。”罗氏惨然笑了笑,“怎么就闹到这步了,真想不明白啊!不过还好,等老宅修完了,一家子还在一起。”
临要走的时候,其实她很想给老太太提个醒,独个儿在这园子里,回头别让明妆吃进肚子里。老太太自认为辈分大,还能看着明妆,那是她老人家糊涂了,看不真切眼下情形。这庆国公是什么人?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袒护明妆袒护得不问情由,看他像个眼里有长辈的吗!老太太要是再兴风作浪,周围可都是易园的人,到时候合起伙来整治她,谁管她是二郎的娘还是三郎的娘,就算是官家的娘,也能让她活活掉一层皮。
罢了,不说了,罗氏招呼凝妆和身边的女使各自去收拾,回身又叮嘱了婆母一声,“老太太,您自己保重。”
易老夫人寒着脸,看园里的人逐渐散了,头一回有了孤苦伶仃的感觉,心里也犹疑起来,究竟该不该这样执着。
正灰心,转头迎来了明妆灿烂的笑脸,她欢天喜地说:“我一直盼着能单独和祖母相处,祖母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我一个,只疼我一个,那该多好!您看,这回可遂了我的心意了。”
她这样说,易老夫人忽觉背后寒毛直竖起来,欲反悔,拉不下这个面子,转念再想想,自己活了六十来岁,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随口虚应了两句,转头对柏嬷嬷道:“闹了这半日,我也乏了,回去歇一歇。留下的那些女使婆子,你重新安顿好……”
话还没说完,明妆笑眯眯道:“祖母,如今只祖母和近身伺候的人,咱们的伙食就不必分开了。我卖了园子,有钱养活祖母了,祖母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厨上,我们的厨娘手艺也不差,祖母尝过就知道了。”
易老夫人哑然,真觉得这孙女小小年纪,有些深不可测。可眼下不宜说什么,便点了点头,由柏嬷嬷搀扶着回松椿院去了。
一切都解决了,神清气爽。明妆背着手,喜滋滋转了两圈,复对李宣凛道:“多谢你陪我唱这出戏,总算把那一家人打散了。明日你抽出空来,咱们去官衙把房契更名,这样老宅的人想打主意,也无从说起了。”
李宣凛迟疑了下,“哄得那些人出去就行了,不必去更名,难道小娘子果真想把易园卖了?”
明妆颔首,“这事我早就想过了,易家宗族人多势众,万一哪天把那群人引来,又要好一顿掰扯。倒不如把易园转到你名下,我就算想奉养祖母一辈子,也无能为力了。”
“可是……”他委婉地提点了下,“易园这么大的产业,随意转出去,小娘子不担心吗?”
明妆说不担心,“若是连你都防备,那这世上就没有值得我信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