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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坠(185)

作者:尤四姐

上回她问废后的原因,他半真半假说是为给她腾位置,其实都是实心话,只是她不信。

两年前他的皇后位空了,没人来坐,后宫那些女人又瞧不上眼,他想这辈子兴许不能遇见喜欢的人了,那就弄个感兴趣的来调理调理也不错。内务府三年一次大选,好容易等到她应选,这才有了养蛊熬鹰之说。

还好,运气不错,老姑奶奶是可造之材,当然也感谢自己的好恶转变得够快,时隔十年再见面,说话儿就决定喜欢她了。到如今自己和前皇后各得其所,一对儿变两对儿,赚大发了。他这恶人的罪名,今天算是洗刷了,往后她总可以心无芥蒂地,留在他身边了吧!

颐行也认同他的话,一场婚姻里头无人伤亡是最大的幸事,她试着和他打商量,“倘或知愿生孩子的时候咱们还没走,您能让我再去探望她吗?”

再探望也是人去楼空,不过白跑一趟罢了。只是这话不能现在对她说,否则怕是不能那么爽利地带她回行宫,便敷衍地点了点头。

颐行很高兴,复又扭过身子挑帘探看,“她那宅子建在哪儿来着,是不是叫五道沟?”

可皇帝却不说话了,怔怔盯着她看了很久,脸上逐渐浮起喜悦又羞涩的神情来,“你品品……身上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颐行一头雾水,“很对劲啊,心结解了,想见的人也见着了,这会儿浑身上下都透着高兴。”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事儿也须天时地利人和。

他可能是大英开国以来,唯一一个得知嫔妃来月信,笑得合不拢嘴的皇帝了。好信儿,真是好信儿啊,他一瞬体会到了什么叫悲喜交加,感慨地看着她身下坐垫,颇感安慰地说:“打今儿起,你不用再往御前缴金锞子了。”

颐行倒一喜,心说他怎么忽然良心发现了,难道是得知她积攒的金锞子越来越少,不忍心逼迫她了吗?

“万岁爷您圣明。”她感觉到了无债一身轻的快乐,冲他拱了拱手。只见他脸颊上带着一点红,眼神飘忽着,不时朝她下半截看一眼,她又迷糊了。

怎么了?她顺着他的视线,把身子扭来扭去仔细查看,奇怪,那袷纱的坐垫上有块巴掌大的污渍,先前还没有的呢……

忽然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把背后的袍裾拽过来查验――好家伙,象牙白的行服后摆上渗出老大一滩血,于是脑子一懵,脚下拌蒜,眼看就要倒下来。

幸好皇帝就在对面,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

第 77 章(别扭什么凉快...)

皇帝没想到, 天下竟然真有晕血的人,并且连自己的月信都晕,那这事儿就有些难以处理了。

老姑奶奶脸色煞白, 喃喃自语着:“怎么挑在这个时候……含珍和银朱都不在, 我的‘好事儿包袱’也不在,这可怎么办呢……”

含珍早就叮嘱过她要小心,没的弄在身上招人笑话。结果这么巧, 偏在她最忌讳的人面前现了眼, 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待定了定神,胡乱推了他两把, “您背过身去, 不许看……”

皇帝学过医, 其实对这种事儿看得很开。当初研究穴位的时候, 关于女人的各项身体构造,他都参得透透的。

他试图宽解她:“没事儿, 谁还没个不便的时候呢。”

人虽转过去了,却冲着窗外无尽的山峦,无声地笑起来。

真是天晓得,他撞破了这个事儿,有多高兴。

你知道能看不能碰的委屈吗?位分给了, 尊荣也赏了,眼看着还要升她做皇贵妃, 可侍寝的夜里两个人只能盖被纯聊天,这种挠心挠肺的感觉, 谁能体会?

现在好了,好日子就在不远处, 他终于有奔头了。愉快地追忆一下今日之前,再展望一下七日后的今天,忽然觉得以前所有的纠结都是为了憋个大的,压抑得越久,回弹的力道就越大,他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然而他心花怒放的时候,身后的老姑奶奶显然想得没有那么长远,她手足无措地呜咽:“这可怎么办呀,我回头怎么下车呀,弄得这一身……大家都要笑话我啦。”

皇帝好心地给她出了个主意,“可以先让人进一片云通传,让底下人带着干净衣裳来换上。”

颐行拽着袍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觉得屁股底下都湿透了,连这垫子也不能再用了。可是站着,愈发的不对,腿上有蠕蠕爬动的触感,别不是血顺着大腿流下来了吧!

一想起这个她又要晕了,勉强扶住了车围子,敲着门框问怀恩:“离行宫还有多远呐?”

怀恩说快了快了,但这种所谓的“快了”,没有两盏茶工夫是到不了的。

皇帝终于慢慢坐正了身子,看她站出个奇怪的站姿,万分扭捏地红着脸,鼓着腮帮子,这一刻觉得她这么漂亮,简直是有史以来第一漂亮。彼此终于是平等的了,他再也不用冲个半大孩子使劲儿,整天对牛弹琴了。

“越是站着,血流得越多。还是坐下吧,”皇帝平静地挪动一下身子,拍了拍边上垫子说,“来,坐到我边上来。”

可他欲说还休的眼神,让颐行感到不安。她说不,垂手把自己的垫子翻了过来,缓缓挨上去,缓缓坐实了。只是不敢看他,实在是无颜见人啊,最后悲伤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没错儿,确实很丢人,对面的皇帝很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毕竟他从小到大,从没见过有人糊得一屁股血,后宫那么多女人,老姑奶奶还是第一个。

看着她那么尴尬的表现,他很罪恶地感受到了大仇得报的快乐,翘着腿,真情实感地说:“小时候你看见我如厕,今天我撞见你的月事,十年的旧债就算两清了,槛儿,你高兴吗?”

颐行抬眼看看他,“高兴个鬼!您说的是人话吗?”

皇帝嗯了声,“大胆,怎么不是人话了?”

她哭丧着脸辩驳:“我流的是血,能一样吗!”

男人就地解决其实也不多丢人,女人来月信就不一样了,这种事儿合该关起房门来处置,怎么能让爷们儿看见呢。尤其还落了他的眼,她就知道这人睚眦必报,肯定不会放过嘲笑她的机会,果然让她猜着了。

他还要张嘴反驳,她冲他伸出手指头一点,“别说话,让我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