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铁青着脸道:“你胡说,分明是圣人自戮陷害我!”她惶惶向今上哀告,“官家 明鉴,臣妾唯恐圣人在西挟短了衣食才来探望,并未同圣人起什么争执。原本都好好的,圣人袖中藏剪子,突然便扎向自己……臣妾是无辜的,举头三尺有神明,臣 妾不敢有半句谎话,官家要替臣妾做主。”
春渥一直在照顾皇后,听了她的话衔泪转过身来,哭道:“梁娘子可是要撇清关系么?我家圣 人平时是什么样的性子,禁中人人知道。她从不与人较长短,心善也怯懦。一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人,怎么会对自己下手,且伤口恁地深,不是恨透了,哪里来这样 大的力道?梁娘子要官家为你做主,我家圣人谁来主持公道?她昨日才受了冤屈关进冷宫里来,梁娘子还不愿放过她,追到冷宫中羞辱她。她终是一国之母,梁娘子 怎么能这样辱骂她?骂便罢了,还要伤她性命。终不过是嫉妒圣人圣眷隆重,要置她于死地,以泄心头之恨。”
今上直直望过去,那眼神 冰冷,要将人刺穿似的。贵妃心知这回是落进了她们设好的套里了,焦急异常,疯了似的尖叫起来,“我没有!要取她性命何需我动手,我这样送上门来叫你们拿我 的把柄么?”一壁说一壁哭着跪在太后面前,“孃孃救我,我现在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我没有伤圣人,是被她们算计了。孃孃你可信我?你替我说说话吧,我若是 那样狠毒的人,上次皇后给我下毒的事就该计较到底。”
今上咬牙道:“你无凭无据,怎敢断言是皇后给你下毒?正因为你心里这样认定了,便有备而来挟私报复。让太后救你,如何救你?皇后躺在这里,都是假的么?你说她自戮,说得好!”他转头吩咐录景,“拿把剪子来!若贵妃能对自己下得去手,我就相信你。”
她敢么?她不敢。不是到了绝境,谁也没有那份胆色。
贵妃连哭都忘了,怔怔看着录景递过来的剪子,想去接,终究还是缩回了手,嚎啕大哭起来。
太后两难,是不是贵妃所为一时也分不清,但是大战在即,孰轻孰重她心里明白。本想替她遮掩两句,不想皇后的乳娘又有了新说法。
“官 家容婢子回禀。”春渥掖手道,“梁娘子说皇后给宜圣阁下毒,婢子才想起来,梁娘子病后圣人时时挂怀,曾多次命阿茸往返赠送补品。梁娘子也常对阿茸有赏赉, 一来二去,阿茸究竟受命于谁,那就说不清了。阿茸父母双亡,曾为以后的生计忧心,若一时贪财陷害主人,这种事并非不通。如今她人已经死了,的确死无对证, 婢子也不敢妄下断言,只想求官家还圣人一个清白。”说着哭泣不止,回头往床上看了看,哽声道,“她是个没心机的人,否则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样下场。官家是她 最亲近的人,若连官家都不替她撑腰,那圣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春渥这番话,引得太后对贵妃起了疑心。皇后意欲毒杀官家,这个消息确实是从贵妃那里传来的。她想借此兴兵是不错,可若真是贵妃设的局,那她的品性就值得怀疑了。
贵 妃自然不能承认,然而眼下陷入了与皇后那天同样的尴尬境地,她是有傲性的人,也仗着官家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并不忙于狡辩。倒是她身边的尚宫跪地磕头, “娘子出身高贵,宫掖之中长大的人,绝不屑于做这样愚蠢的事。如今遭人陷害,白璧蒙尘,请官家与太后圣裁,为娘子洗冤。”
今上因皇后的伤势严重,腾不出闲心来处置这件事,不管贵妃是否无辜,他眼下极端厌弃她是一定的。他狠狠盯着她,寒声道:“禁庭丑闻,不宜向外宣扬。皇后受重伤,贵妃嫌疑重大,暂押入永巷素室令其思过,待皇后无虞再行处置。”
永巷素室与皇后这西挟不同,是真正徒留四壁的地方,官家究竟有多偏心,可见一斑。贵妃摇摇晃晃立起来,外间黄门要上手押解,被她奋力格开了。她整整衣领,未再多言,昂首走了出去。
太后旁观,束手无策。皇后一直晕厥,官家也定不下心思查办,只有再等等了。
她上前探看,的确伤得颇重,便叹息道:“年轻孩子冲动,这又是何必呢!无论如何先让皇后静养,这回受了苦,可怜见的。官家亦须小心自己的身体,你身上余热不退,不知是什么缘故。若太过劳累了,我怕你扛不住。”
今上道是,“这里无事了,孃孃回去吧!待皇后略好些,我要将她移入柔仪殿,也好就近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