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荣寿和长满寿看得眼发直,没见过敢这么下死手的女人,这是在擦胳膊吗这简直是在费搓衣板呀他们面面相觑,难为主子还真忍着了。他们看得腿肚子发软,荣寿在边上压着公鸭嗓喊,“素以,素以你大胆”
素以听了手上缓了缓,抬眼看看皇帝,“奴才没使全力,主子要是疼就出声。”
皇帝错着牙琢磨,这丫头不赖,力大,能当男人使唤。可能真担心把他擦疼了,红着脸在他手臂上抚了抚。她是无心的,可这举动叫皇帝心口猛蹦起来。他抽口气,看她拧起的眉,微微嘟起的红唇,已然叫他挪不开视线。
长满寿拿脚踢踢荣寿,荣寿也是明白人,这么下去看来是要有点什么了,再戳在这里碍人眼,便垂着两手悄悄退到帐外去了。
转眼人都走光了,素以有点尴尬,这算什么给她腾地方太监有时候太体人意儿真不是好事她相了皇帝一眼,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的熏香炉上,表情淡然。行在的天篷上出窗,能看见蓝天白云。外面的日头照进来,形成一条窄窄的光柱,皇帝就在光柱边上坐着,优雅的侧脸,下颌的线条坚毅。素以没管住眼睛往下溜了溜,皇帝的胸腹壁垒分明啊奇怪了整天坐着的人,怎么能练出这么健硕的体魄来
“主子平时也打拳练布库”她重又拧了手巾替他擦另一只胳膊,这回放轻了点,慢慢的仔细的来回拭,“奴才瞧您整天这么忙,哪里腾得出空来”
他嗯了声,“也不常练了,十天里抽出一天上布库场,不至于生疏。”他调过视线来和她对视,“你什么时候上过澡堂子京城里有女人澡堂”
她眨了眨眼,“我小时候跟着我阿玛上福兴楼,他把我放在包间里,自己搓背去了。我等了半天没等着,就直接上澡堂找他了。”
皇帝听了一咂嘴,“你怎么没个女孩儿样都看见什么了”
她吓得一缩,“什么都没看见,在外间松筋骨的爷们,下半身都围着布的。”
敢情她还嫌没看够是怎么的皇帝老脸一红,这东西打小就无法无天,她爹妈也不管管
素以见他别过了脸,不怎么待见似的,自己也很知趣,蹲安道,“主子身上叫奴才擦不合规矩,主子稍待,奴才传人进来伺候。”
“不用了。”皇帝站起身,自己把盘扣一颗颗纽好。再去取衣架子上的行服,她这回有眼力,赶紧摘了卧龙带来。
皇帝笔直的站着,低头看,她单膝跪在地上,扯着带子两头,张开胸怀给他束腰,恍惚有种投怀送抱的错觉。他抿起唇,脑子有点发懵,把手按在了她肩上。
素以呼吸一窒,稍顿了顿才仰起脸看他,“主子怎么了”
他不说话,就那么瞧着她。她的肩背柔弱,和她浑身的力道不相符。皇帝慢慢浮起一点笑意,这是个稀奇古怪的人,他习惯了朝中一板一眼的嘴脸和后宫各种各样的婉媚娇柔,她的出现没有让人惊艳,却是润物细无声的潜移默化。他无意识的抚摩她的肩头,如果留下她呢留在身边,困住她,让她陪他走完这枯燥乏味的人生
他的手指每移动一分,她的心就提起来一寸,不能挣脱,寒毛直竖。皇帝的眼神古怪,她有点怵。伸展僵硬的腿立了起来,两个人贴得很近,面对面的站着,心里升腾起异样的感觉。很不安,但是不安里夹带了快乐,更叫人不知所措。
皇帝的手从她肩头拿下来,她穿宽镶宽滚的云头背心,褐色袍子加黑领,称得脸愈发的细嫩。他鬼使神差的去握她的手,小心的包在掌心里,问她“冷不冷”。
冷啊,冷汗直流。素以没敢回答,她都快吓酥了,头回觉得人长得高不好,两条腿架不住身子,直要往下溜。她拱肩缩脖不知该怎么应对,连抬眼皮子的勇气都没有。脑子里风车似的转,不能这么下去,她得自救。灵机一动堆了个笑脸,往后退一步从他掌心里脱离出来,飞快拽过葫芦活计重又跪下来,一头给他挂上,一头道,“主子体念我们做奴才的,真暖奴才心窝子。奴才不冷,这里风虽大,日头挺好的。倒是主子,回头观围要披件大氅,先前冯岚青送来了,就搁在架子上,奴才给您拿去。”
她嘴里热闹,脸上含笑,身手灵敏,一闪身就到围屏后面去了。皇帝独个儿站着,茫茫然,仿佛刚才的事只是他的臆想,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越是这样,他越是不甘心。给脸不要脸,她太高看自己了,胆儿也够肥,同他打起太极来。玩意儿一样的女人,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