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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略(283)

作者:尤四姐

她被他说得心酸,她何尝想抛下他可这重重的宫墙让她看不见未来,难道真的要求一个皇帝为她守贞现在也许可以,将来呢要她眼睁睁看着他翻牌子,再无可厚非,感情上接受不了。再说她顾忌的不单是这个,万一生的是阿哥,皇后要来抱孩子祖制她无力反抗,也不能要求他为她破了这千百年来的例。她不过是想争取一下,临盆大约在十月前后,那时候避暑早结束了,她在行宫里生孩子,皇后就算要养,差人来领也要功夫,他们母子至少还能有一段相处的时光。

可是他不能理解,满心都是她要抛弃他的愤怒。她哀戚的看他,他不说话,肘弯子撑在炕几上,一手盖住了眼睛,那模样又颓唐又可怜。她又心软了,他这样子她没见过,他一直都是强势的,现在被她弄得六神无主,她实在有些愧对他。

她靠着螺钿柜长叹,又要让步么让步了会不会是深渊他说他爱得多,却没发现她不比他少半分。

、第123章

这次的协商不欢而散,皇帝从庆寿堂出来,让太监们散开,自己一个人呆呆站了很久。她从来都是个善于自保的人,尚仪局把她历练得油盐不进,她爱他也不过尔尔。无所谓,本来就是他死命要把她留下的,她再闹,最后还是得乖乖留在他身边。只是皇后让他看不懂,她原来那么好的性子日久见人心,他和她处了十来年,曲尽和敬,为人分明没有什么可挑眼的,可是对待素以的问题上,不知怎么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一个人悠着步子踱,穿堂过巷,一抬眼已经到了长春宫的边门上。既然就在面前,还是进去瞧瞧吧他举步跨进门槛,这里是中宫宫掖,和别处不一样,檐下站班太监多,看见他就要通传,被他抬手止住了。路过东庑房的时候瞧见里头点着蜡烛,红顶子的御医正忙着写方子抓药。他驻足一叹,料着皇后大概又抱恙了。她身底儿不好,三天两头要瞧病吃药,太皇太后曾和他说过,这房媳妇恐不是个有寿元的,就为这个,他对她的怜惜多了很多。本来相安无事,现在却往他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对素以有情,对皇后的义也难割舍,真是两难。

东墙上的步步锦隔窗拿撑杆撑着,雕花地罩两边束帐幔的穗子上扣着铃铛,一阵风吹过来,脆声作响。他听见皇后的声气儿,“这个姑娘生得好,哪家的”

她身边赖嬷嬷道,“回主子,商旗禁军统领齐布琛家的。”

这是在看秀女的画像,打算月底留牌子用。皇帝迈步进门,见皇后歪在罗汉榻上,这样的月令,头上还戴着卧兔儿,想是头风发作,又开始闹头疼了。

先前没

人回禀,屋里人冷不丁看见他吃了一惊。皇后忙下地来蹲福,“我这儿人越发不会当差了,万岁爷来了也没人招呼一声。”

皇帝携她起来,笑道,“是朕不叫他们出声的。”对跪地的人随口说了句起喀,转过脸看八仙桌上的册子。一溜蝇头小楷,全展开了有一丈长。偶尔几个名字拿朱砂笔勾了圈,初略数数有十来处。他心下了然,却有意问皇后,“这是在忙什么”

皇后从晴音手里接了茶盏来呈敬给他,自己在边上坐下了,应道,“万寿节过后就要选秀了,上回你同我说宫里不留人,单选几个出来赐婚,余下的都发回去叫她们自行婚配。这固然是天恩浩荡,我心里也认同你这么做,可是细琢磨,似乎又有欠妥的地方。”

皇帝端着茶盏抿了口,垂眼问,“哪里欠妥”

皇后迂回道,“选秀是祖制,打从南苑王府起就没落下过。每三年一次,除非是历代的大王到了耳顺之年,否则没有不扩充后宫的道理。你瞧你现在还没到而立,和臣工联姻也是坐实根基的方儿,这会子莫名的把人全遣返了,叫旗里的人怎么议论我的意思是,就算充门面,好歹封两个答应常在。外头悠悠众口,堵住了,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没的叫朝臣为这事上疏,议起来怪丢面子的。”

你说她什么好深明大义,找不着错处,可皇帝现在留了心眼,听着哪儿都觉得不对付。他把青花托碟搁在矮几上,语气很平淡,“朕没有要翻牌子的打算,那些女孩儿进了宫,一辈子就耽搁了。”

皇后怔了怔,简直有点找不着北。半晌才道,“宫里一百多的滕御全指着你呢你和素以情深,我都知道。可你同太上皇不一样。太上皇是开国之君,大杀八方,早就立了威,就是有闲话也不能入他老人家的耳门子。况且他独宠皇太后时已经有十二位阿哥了,咱们呢死了一个伤了一个,只有三个是齐全的,这不成啊你想想,社稷是重器,重器必要皇脉去承担。你正是春秋鼎盛,倦怠了可怎么好做帝王有寻常人没法体会的艰难,遇着对的人不想挪窝是有的,可你瞧办得到么”她说着红了脸,冲晴音使个眼色,让她把屋里人都打发出去,这才细声道,“素以眼下有孕,也伺候不了你,还是让马六儿往御前送牌子吧难不成还有人嫌子息多的”略顿了顿,又有些黯然,“我是没法子,自己不成器,只有盼着别人来替你传宗接代了。外头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内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