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着点心,万岁爷苦闷了叫她多排解。”没有晋位就这宗好,常伴左右事事周到,说不定哪天就水到渠成了。她也算煞费苦心,后宫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如今只待素以的孩子落地,是个阿哥就皆大欢喜了。她对孩子好,素以也该感激她。她倒没有想过去母留子,一来那么做手太黑,二来也怕折损了她和皇帝之间的情分。只要素以甘于平庸,安静本分的过她的日子,她是不会为难她的。
后来的几天阴雨绵绵,难得看见太阳了。庆寿堂里光线本来就不好,大白天的也暗,索性整天掌着灯。
素以喜欢雨天,尤其融融的蜡烛光点在案头,让人觉得温暖安全。歪在南炕上朝外看,檐下的雨搭被吹得东倒西歪,雨丝窜进来,沙沙打在窗棂子上。步步锦格芯上糊了绡纱,遇水变成半透明的光点,逐渐扩大,充塞整扇窗面。
她实在闲得厉害,就这么也能打发半天。她在宫里没有知己,也不打算找人交心。除了原先一个榻榻里的品春和妞子来看她,别人跟前她也不怎么愿意说话了。
不过做毛猴儿是她最近找到的新乐趣,万岁爷没见过,她就想做出一套“过大年”来给他瞧瞧。品春这天不当值,横跨了半个紫禁城来给她请安,进门时她正歪着脖子给毛猴儿粘腿。
她拿一个绿地粉彩开光菊石青玉盒子当屋子,为了给毛猴儿做点缀,很上心的铺排了各种精巧的家具摆设,炕啦、摇篮啦、春联啦甚至还有蒸笼和白面。品春看了哟的一声,“我的小主,您能上潘家园摆摊儿去了。”
素以见她进来方撂了手,笑道,“我找不着事儿干,奴才当久了,给三天好日子就沉不住气。”
“不会享福的劳碌命。”品春挨着她坐下来,“以前见天儿忙,天一擦黑就忙找炕头,那样日子倒好过嗳,灯下干活儿,仔细伤了眼睛。”
素以打发兰草上茶点来,兰草笑着给品春蹲福,“姑姑吉祥,我师傅没来”
品春接了茶道,“她那儿忙,又接一拨新宫女。不是要选秀了吗,着急调理出来,给留牌子的主儿们使。”
宫里都在为选秀做准备,皇帝虽然说了自己不留,皇后那儿却没闲着,叫内务府查寝宫腾房子,指使着她和淑妃好一通忙。她嘴上不言声,心里也惶恐。到时候后宫进秀女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皇后喜欢谁,要留谁,皇帝碍着身份也不好和她强辩。帝后少年夫妻,情分不比寻常。皇帝爱她,但也敬重皇后,至少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流露过对皇后的不满。她还记得皇帝无意间那句“皇后之尊,与朕同体”,说得那样顺理成章。原是的,他们夫妻一体,没有说错,但是在她听来,更多的是无奈。她也有醋性,当然了,酸了一下就过去了。她在皇后面前自惭形秽,人家天生是珠子,她呢拿个漂亮盒子装着,也还是颗鱼眼睛。
品春又道,“前阵子说你遇喜了,我还想着万岁爷真抬爱,牌子一直留着没撤。前两天对了敬事房的档,你的牌子不在了”
品春是彤史底下人,和敬事房差不多的差事。宫里进幸两头记档,谁出缺谁来月事,她那里都知道。素以却没听说自己的名牌给撤了,她一说还愣了下,“我不知道呀。”转念想想也是,这是后宫的常例,也不能因为自己破了规矩。
“怪道万岁爷这两天没叫走宫。”兰草嘀咕了句,“也不对,您的牌子没了,他老人家不会不知道。”
素以唔了声,“初八那天说这阵子且忙,闽浙出了点事儿,他那里腾挪不出空来。”
品春听了葫芦一笑,“我那时候在榻榻里说嘴来着,说皇太后是宫女子出身,让你和妞子多留神,指不定哪天就升发了,瞧瞧说得多准到了御前就是好,伺候主子,不说晋位,抬举个女官也一生受用不尽。听说养心殿眼下只有一个宫女那丫头的师傅我认得,前儿闲聊说原来是司衾,后来升作奉茶了。”
慧秀她知道,年前琼珠打发出去了,就是她给顶的缺。挺懂事儿一个丫头,年纪不大,但是会做人,长得也好素以心里发沉,见不到他总感到不踏实,眷恋得这样,完全背离了她的初衷,似乎是怀了孩子越爱越深似的。她也隐隐担心,她就是从御前晋的位,现在换了别人,天长日久的处,会不会也让皇帝衍生出不一样的感情来
“你让我瞧瞧肚子。”品春没觉察自己哪里说岔了,探着手拨了她一下,“站起来我瞧一眼,我有门道,能猜着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