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以摇摇头,“我衣裳够,上回娘娘赏我的还没穿完呢”
皇后笑了笑,“赏你的都是冬袍子,这会儿开春,眼看着要暖和起来,没个替换怎么成”对晴音道,“从我的份例里挑几匹出来,我瞧那个暗花竹叶锦的不错,还有方格织花蜀锦也挺好。过会子她们散了,你打发人送到庆寿堂去。”想起来哦了声,“四月里要过万寿节,是咱们主子二十九的喜日子,得收拾得喜兴儿点。你穿得忒素净了,大好的年纪,肉皮儿又白,不打扮鲜亮点儿多可惜啊晴音,把那匹品红妆蟒缂金丝的也捎上,做袍子做裙子都好看。”
素以腼腆道,“那怎么好意思,我还分主子的东西”
“别说这个,都是自己人么。回头再挑两匹,让人送到你娘家府上去。”太阳从南窗里照进来,皇后的脚搁在那片温暖的光里,一双雪青的软底鞋,更称得罗袜洁白如雪。她和煦的笑着,“恩佑丁忧三年,让你妹子白等三年,我也不好意思的。宫里御赐些东西,也算长长她的脸,安安她的心。”
“快别这么说。”素以忙摆手,“主子这样是打奴才的脸,这事儿错在我,一切因我而起。主子善性儿不计较,愈发折得我没法活了。”
始作俑者是太皇太后,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是再翻出来说就没意思了。皇后只是笑,“也罢,说了扫兴,不如不说。咱们祁人姑奶奶都会裁衣裳,你会不会”
素以咧嘴一笑道,“回主子话,奴才会。奴才的师傅带管过辛者库,我跟着师傅两头跑,学了不少东西。辛者库有很多是罪籍充入宫掖的,原本出身都不寻常。官家小姐手很巧,宫里的官样和内家样儿都是那里最先出来。您没瞧见,琵琶襟、大襟、对襟,上头绣花、印花、打裥,明堂真不少。光是镶滚里头的白旗边、栏干、全彩绣牡丹,就叫人看花了眼。只是奴才停了两年,手生,等摸着了门路就没问题了。”
皇后点头,“万岁爷上回来瞧我还和我说呢,说你这丫头样样能沾上点边,今儿一瞧还真是的。”
素以红了脸,“我是个张八样儿,没的叫主子您笑话。”
“笑话什么,主子爷当你宝贝似的。”皇后坐久了腰酸,腾挪一下道,“这么的,过会儿你先回去,等歇了觉再来。下半晌裁衣裳,晚膳在我这儿用,要是晚了就别回去了,住我这儿也使得。”
皇后娘娘待人这份温存真叫人感动,其实她也真可怜,不过想要个孩子,这也不是什么
非分的要求。并不是说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把她收买了,人心总是肉长的,素以自己想想,对她的揣度猜忌有点过,的确挺愧疚的。
众滕御终于把一桌子东西瓜分了个干净,本来就是进贡的贡品,没有一匹是埋汰的。可矮子里面拔高子,没抢到的才是好的,所以难免有几个不大痛快。皇后乜了眼,都是不知足的。贵人以下甚至没有挑拣的资格,她们拿个盆满钵满还要甩脸子,真成了填不满的无底洞
“也别闹,料子不上身不知道好坏,这会儿看着不喜欢,说不定做成了是最好看的。”皇后和颜悦色的开解一番,实在烦看见她们,摆了摆手道,“我今儿有点乏,就不留你们多坐了。拿上东西回去吧,趁着天好裁起来。入了春说话儿就热,打理完了有备无患嘛,去吧”
众人知道闹过了惹娘娘不喜欢,都有点讪讪的。忙蹲福道是,垂着手规规矩矩退出了长春宫。
到了外头都活络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攀比。有的无比懊恼,“我早想要一匹雪缎,倒叫您抢先了一步。”
走在邻近的一位主儿也不知是哪个宫的,偏过头来问素以,“礼贵人,怎么没瞧见您挑呀”
没等素以回答,边上人阴阳怪气的接口,“怎么能短了礼贵人呢万岁爷和主子娘娘自然另有赏赉,您就别操心了,吃咸了仔细齁着。”
素以想呲达那位两句来着,后面一溜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看是个小太监。到她跟前托着红漆雕花食盒往上一敬献,也没说什么就打千儿退下了。
大伙儿都看在眼里,静嫔脸上笑得极灿烂,怕人不知道来历,有意无意的解说,“皇后主子的小厨房今儿又做了新点心说起来那蒙古厨子手艺真不赖,花样也多。你前阵子不是抱恙么如今才大安的,瞧脸都瘦了,多吃点儿。我那儿小厨房里厨子会炖汤,下回我让他炖个柴鸡给你补身子,啊”说着又一莞尔,挽着宫女的胳膊,花摇柳颤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