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梁遇不会再管傅西洲死活,谁知竟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偷天换日。虽说换个男人,一样能达到皇帝预先设想的目的,但傅西洲闯了这么大的祸后,没有道理全身而退。他贵为天子,绿帽子戴了便白戴了吗?
皇帝长出了一口气,身后的内阁官员交头接耳,锦衣卫扑过去,把人押了起来。
贵妃失魂落魄站在那里,也许是想起外头替她把风的救兵了,仓惶朝外看。皇帝哂笑了声,“你在找谁?找你的奶嬷嬷,还是傅西洲?”
那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贵妃就知道大势已去了。可她不甘心,在她还能说话的时候,好歹再替自己挽回几分。
她一边颤抖,一边强挤出笑容来,“主子,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皇帝身后那些内阁大臣们隐晦地交换了眼色,心道怪事年年有,皇帝带着臣工来捉奸,却是八百年没遇见过。听这话头儿,皇帝早就知道这件事,并非今天偶然碰上,那么贵妃肚子里的,还算是龙种吗?南苑王府原本红得很,岂知转眼就没了指望,亏得皇上早前这么抬举贵妃,晋位晋得史无前例,结果宇文氏就是这么回报圣宠的。
贵妃装傻充愣,皇帝的笑意更盛,这招儿是他早年玩儿剩下的,他能走到今儿,靠的不就是扮猪吃老虎么。
“场面上人多,说出来不好听也不好看。来人……”他凉声道,“把人压下去,交梁掌印看管。不许他死了,朕还有话要亲自审问。”
锦衣卫应个是,粗暴地把人拽出了佛堂。
皇帝四下打量,不无嘲讽地说:“贵妃太不忌讳了,挑在这清净地,不怕冒犯了神佛?”
贵妃抿唇不语,半晌才道:“我来这里参禅拜佛,没想到惊动了皇上,竟带着这些臣工来瞧我,我罪过大了。”
皇帝闻言哼笑了声,这女人不见棺材不掉泪,眼下既然已经挑明了,她认不认账,都不重要了。
“朕有私事要处置,你们且去吧。”皇帝偏头吩咐臣工。
那些机要大臣们并不愿意看这样的热闹,见皇帝发话,如蒙大赦,忙长揖行礼,匆忙退了出去。
梵华殿里只余皇帝和贵妃两个人,皇帝慢慢走到她面前,垂眼看着她道:“珍熹,朕对你不够好么,你为什么要自甘下贱,和猪狗一样的人搅合在一起?”
经过了最初的惊魂未定,贵妃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她算是看明白了,皇帝织起了一张网,就等着她扑进来,否则冬至这样的节气,怎么会不前不后地,领着众臣闯进梵华楼!慕容家对宇文氏的提防,百余年来都没有停止过,到如今再看,南苑处心积虑送人进宫侍主,其实都是枉然。皇帝贪图享乐是不假,步步为营也是真的。难怪她未有孕时对她百般宠幸,一旦她遇了喜,他就不闻不问,再也不理会她了。
“皇上对我很好,我也常想着,要报答主子的恩情。”虽说山穷水尽,体面还是要维持的,贵妃平了平心绪道,“皇上也有相谈甚欢的朋友,譬如月徊姑娘。彼此间说话不必端着,也没有那么多的尊卑之分,有时候开开玩笑,说两句松散的,似乎也不为过。才刚您看见的……不过是我遇见了旧友,一时孟浪了,并不能说明什么。您如此兴师动众带领满朝文武前来,到最后折损的是您的颜面,这又何必呢。”
她果然还要狡赖,皇帝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即便早就五内俱焚过千百遍,但她如此轻描淡写的时候,他还是恨不得撕碎了她。
可他有好教养,帝王不该气急败坏,他必须控制住杀了她的冲动。只是胸口忍得阵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凭你,也配和月徊相提并论?”他漠然看着她道,“你不过是个娼妇,朕瞧你有几分姿色,受用受用罢了。你要是安分,这宫里有你一席之地,可你偏不知足,背着朕做尽偷鸡摸狗的勾当,打量朕不知道?你对不起朕的抬举,也对不起你的母族,南苑王府要是知道你怀了野种,只怕会悔青了肠子,懊恼当初不该送你进宫来吧!”
他一字一句像尖刀剜心,贵妃的脸红了又白,就算再心虚,也绝不能承认孩子来历不明。
她尖声道:“皇上慎言!您怎么辱骂我,我都认了,可您不能怀疑我肚子里的龙种!”
“龙种?你不是夜夜侍寝却怀不上,这才趁着朕十五回宫,跑到外头借种去的吗?”皇帝微微偏过身子问她,“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怀不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