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御道是,顿了顿又问:“这事儿……老祖宗一早就料到了,为什么事先不阻止?”
曾鲸没应他。
贵妃的那点小九九,怎么能同掌印相比,昨儿出的那事儿,也是斟酌再三后任其发生的。宇文家呢,其实并不愿意贵妃和那小小番役有牵扯,只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儿出了没法子,唯有尽力挽回,这才派人暗杀小四。掌印的顺水推舟还是为削藩,宇文贵妃最后真要是捅了大篓子,南苑王府想独善其身,自是不能够了。
所以就得保住小四,至少暂且来说,还没到他死的时候。眼下的较量全在暗中进行,无凭无据不能惊动皇上,他们要做的就是稳住局面,一切等掌印回京后再做定夺。
接下来宫中岁月依旧静好,和贵妃躲在西海子避世的皇帝,终于择了个良辰吉日回宫了。按着柳顺的话说,“皇上跟孩子似的,趁着老祖宗不在松快两日,眼瞧着人要回来,赶紧回归本位,老祖宗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宫里女人多了确实麻烦,皇后和贵妃不对付,其他主儿煽风点火等着看好戏。贵妃倒也不和人一般见识,原先那么骄矜的脾气,慢慢变得沉稳起来,除非寻衅的登门,否则她就在她的承乾宫里作养着,两个月过去,人还略微圆润了点儿。
不过皇帝的身子好像更不如以前了,入了十月,天儿微微有些凉,早晚咳嗽得愈发厉害,有时候痰里带点儿血丝,咳过之后面色也蜡黄。
“别不是痨病吧!”贵妃常在跟前伺候,待皇帝歇下后退出来,和带进宫的嬷嬷悄悄商量。
嬷嬷忖了忖道:“真要是这个病症儿,太医档也不会如实记档。您往后留神点儿,没的过了病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贵妃掖着两手,叹了口气道:“越是这种病的人,那上头就越要,哪里能躲得过!只恨肚子还没动静,要是能怀上,就有了正大光明的借口。”
不过也不是没辙,还有称病这一宗。嬷嬷过乾清宫回禀,说贵妃精神头儿不济,整天恹恹的。皇帝略好些了来看她,确实是一副病西施模样,清汤寡水披散着头发,唇色发白。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一番颠鸾倒凤后,偎在皇帝怀里嘤嘤啜泣:“我怕是不成就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皇帝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说这话,忙温声安抚:“想是变天的缘故,你自小在江南长大,不能适应北方的气候,哪里就要死要活的。”
贵妃却摇头,“皇上不明白,您越爱重我,我在这宫里就越不受待见。那天我去御花园,走在夹道里听见隔墙有人咒骂我,说南蛮子缠着皇上,三宫六院全成了摆设,咒我失宠早死,说这么着皇后才有个皇后的样儿。我自己细想想,眼下不明不白病了,太医又瞧不出所以然来,这病势来得怕不简单。”
皇帝听后皱眉,“这是谁在嚼舌根!”
贵妃苦笑了下,“我招人恨,自己知道。所以回宫后做小伏低,不敢肆意张扬,也是不愿意叫主子为难。她们咒我死,我倒不怕死,只是放不下主子,好歹咱们恩爱一场……”
那细洁的柔荑温柔捧住皇帝的头,皇帝在她怀里吞含,她扬起脖子,轻轻“啊”了声。
皇帝受用完了,说你放心,“朕一定找出那两个咒骂你的人,给你个说法儿。”
后来便大动干戈,阖宫排查,最后矛头直指向谁,不用问也知道,必是皇后无疑。
皇后百口莫辩,白着脸喃喃:“皇上,您怎么成了这样……怎么成了这样……”
皇帝雷霆震怒,“朕怎么成了这样?是你怎么成了这样!当初说你饱读诗书,可堪母仪天下,结果怎么样?你善妒不容人,自打贵妃进宫,你在朕跟前念秧儿念了多少回,朕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皇后红着眼说:“我那都是为着大邺,为着您的身子!您还知道自己是谁吗?见天和她滚在一处,再这么下去命还要不要!”
皇帝气得浑身打哆嗦,“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
皇后也是寸步不让,冷笑着说:“色令智昏,您眼下还做得了自己的主么?”
贵妃站在交泰殿的月台上往后看,看着皇帝愤然而出,看着坤宁宫的殿门大白天轰然阖上。皇后被禁足了,全天下都知道皇帝独爱宇文贵妃,为了她,就算废后也不在话下。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进了梁遇耳朵里,那时候福船已经进了大沽口,月徊在边上啧啧,“男人靠不住,当了皇帝的男人更靠不住。当初是他自己挑中了徐太傅的孙女,这会儿可好,为个贵妃,把皇后给圈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