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芝故意当着刘嬷嬷的面说“母女连心”,可见是有意和刘嬷嬷唱对台戏。程瑜瑾低头咳了一声,抬头笑着说:“原来是二婶亲手做的。长辈的心意我自该收下,但是不巧,刘嬷嬷送来的也是粥。我一个人断喝不了两碗粥,这该如何是好?”
连翘心说姑娘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两个人明明就杠上了,姑娘还要在旁边点把火。
果然刘嬷嬷和盘芝一点就着,刘嬷嬷瞪着眼,指着盘芝高声叫嚷道:“我们太太是大姑娘的母亲,论亲疏当然比你们一个隔房婶母强。而且太太的鸡丝粥先送来,你们瞧着太太的东西送来了,才有学有样,也不嫌害臊!无论是从亲疏还是从先后顺序说,都该用我们太太的!”
盘芝也不甘示弱,回嘴道:“姑娘受寒本来就脾胃弱,哪能用大鱼大肉这些东西?瞧瞧你那碗粥上的油星子,不得把姑娘腻恶心了?”
刘嬷嬷哪受得了这种气,撸起袖子就大骂盘芝。盘芝在阮氏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踩下去多少竞争对手,敌弱我强敌强我弱,一见刘嬷嬷吐唾沫星子大骂,她嘴巴一瘪,委委屈屈地哭诉起来。
两人越吵越凶,按道理主子面前哪有下人吵架的道理,可是程瑜瑾坐在一边不吭声,刘嬷嬷和盘芝都不是什么善人,骂起来越来越上头,完全忘了自己来干什么。最后,刘嬷嬷骂不赢盘芝,气得狠狠推了她一把。
这一动手就坏事了,盘芝不甘被欺负,两人很快扭打在一块。连翘见状心里一喜,立刻上前骂:“你们做什么呢,在大姑娘面前,胆敢放肆!”
锦宁院的丫鬟婆子接到指令,也一哄而上,将两个人分开。盘芝和刘嬷嬷被拉开时候头发都乱了,衣冠不整,十分狼狈。她们瞧见连翘横眉怒目,而程瑜瑾淡淡坐在上首,喜怒不辨,都吓到了。
刘嬷嬷冷静下来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她心里拔凉,膝下的地砖冰凉又坚硬,那股凉意几乎让她半个身子都失去知觉。
刘嬷嬷不敢直视程瑜瑾,只敢虚虚看着脚踏和地砖。程瑜瑾坐在靠窗罗汉床上,刘嬷嬷打量着脚踏,脚踏是黑鸡翅木的,木纹整齐,被丫鬟擦的干干净净,上面堆叠着大姑娘的裙角,隐约在裙子正中看到一双流云鞋,前面缀着珍珠,纤尘不染,熠熠生辉。今日大姑娘的裙子是银蓝色的,虽然散落在脚踏上,但是依然整齐优美,自然堆叠出来的褶子如山峦又如流水,连绵起伏。膝阑处有一圈三寸宽的银色花纹,似乎绣着祥云山河,顺着山河向上,刘嬷嬷看到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交叠搭在膝盖上。
刘嬷嬷猛地醒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逾越,赶紧收回视线,惶然低头。
程瑜瑾不紧不慢,说:“当着我的面打架,可见你们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是长辈的人,我管不了你们,拿着你们的粥各回各院吧,你们送来的东西,我消受不起。”
盘芝顿时急了,抬头道:“大姑娘,这是二太太亲手煲好的。奴婢做错了事,您要打要骂都可以,却不能辜负二太太的心意啊。”
“放肆!”连翘站在一边大喝,“姑娘面前,哪有你一个奴婢接话的份?”
盘芝被噎住,脸色变来变去,壮观极了。程瑜瑾伸手抚了抚裙子上的褶子,说:“二太太亲手煲粥,这份心意让人感动。可是二太太派来的人却当着我的面和其他院的人拉扯打架,我几次出言阻止都没用,大概是觉得我不配喝这碗粥吧。两位太太的好心我不敢染指,来人,送刘嬷嬷和盘芝出去。”
说着,程瑜瑾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内室去了。刘嬷嬷嘴里发苦,但是又知道面前这位是准太子妃,不敢辩解,怕惹了太子妃烦。
刘嬷嬷委实冤枉,她真的没听到大姑娘出声说话啊,要不然,借她三个胆她也不敢无视大姑娘的命令。刘嬷嬷办砸了差事,不敢回庆福郡主跟前复命,也不敢继续留在程瑜瑾的屋子里讨嫌,于是在院外找了个地方跪着,想说不定她在冷天里跪一会,大姑娘就心软了。
刘嬷嬷如此,盘芝也有学有样。程瑜瑾回来后,继续将剩下的几根簪钗挑完,然后坐到饭桌前,舒舒服服用了早膳。
程瑜瑾在洗漱盆里洗手,连翘捧着毛巾,侍奉在一边,低声说:“姑娘,那两位还在墙根下面跪着呢。”
“跪着呗。”程瑜瑾细细洗净了手上的灰尘,接过连翘手里的毛巾,将手上水渍吸干,漫不经心说道,“让他们换个利索的地方跪,别影响来来往往的丫鬟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