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毕竟是长兄,身上带着世子的名,日后要接手宜春侯府的家业,程老夫人偏心,阮氏忍了。那墨儿呢?墨儿差了什么,凭什么要被压一头,什么都挑对方捡剩下的?
衣服首饰是如此,婚事也是如此。阮氏先前不知道多眼热靖勇侯府的婚事,一心想,她的墨儿懂事乖巧,不争不抢,做什么事都想着父母亲,不知道有多可人疼。听说霍长渊是从军之人,这样铁血的汉子,不就该配墨儿这等温柔娇俏的吗?程瑜瑾和她那个母亲学的一样,做什么事都端着,哪有墨儿活色生香,嫁过去,能讨靖勇侯喜欢吗?
阮氏先前不无牙酸地想,听说是在山庄里救了霍长渊一命,程瑜瑾才捡到这桩好姻缘。他们墨儿当时也在呢,老天爷也偏心,这种事,怎么不落到墨儿身上?
阮氏就这样又高兴又酸涩地纠结了两个月,结果今日一大早被人喊起来,说霍家上门来和程瑜瑾退婚了。
阮氏又惊讶又震撼,什么,退婚?
程老夫人和庆福郡主都赶到正堂了,阮氏不好过去,只能眼巴巴盯着,一看程老夫人回来立马追到寿安堂,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听到程老夫人说起退婚,还是程瑜瑾自己撕毁了婚书,阮氏心情一会紧张一会苦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她“呀”了一声,看向程瑜瑾:“大姑娘,你得了这么好的婚事,旁人羡慕还来不及,你怎么自己给撕了?”
程瑜瑾依然低着头,身为一个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问起这种事,实在难堪。庆福郡主不在意程瑜瑾怎么样,但是阮氏问到大房头上,庆福郡主就一定要冷嘲热讽回去:“怎么就不能撕了?大姑娘身份不同,有的是人家可挑,不像别人,撕了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婚事了。”
庆福郡主说着若有若无地瞥了阮氏一眼,嘲讽之意十足。阮氏顿时火起,她暗自咬唇,最后只能虚弱地笑了笑:“大嫂说的是,大姑娘是你的女儿,身份高,当然不一样。”
庆福郡主和阮氏针尖对麦芒,正暗暗咬牙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细细弱弱的叫声:“祖母,娘亲。”
众人回过头,程瑜墨穿着藕荷色长袄,下巴尖几乎和布料一样浅淡。她低头咳了咳,抬头对众人抿唇一笑:“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二姐儿来了。”程老夫人淡淡地扫了一眼,说,“你大病未愈,先坐吧。”
寿安堂的丫鬟搬来绣墩,程瑜墨看了程瑜瑾一眼,连忙摆手:“这怎么能行,大姐姐还站着,我怎么能坐?”
“你身体弱,冬天那场病还没好,快坐吧。”程老夫人开口道。
程瑜墨又看程瑜瑾,程瑜瑾露出端庄大方的笑,说:“祖母都发话了,二妹妹看我做什么?祖母疼你,快坐下吧。”
程瑜墨这才扶着丫鬟的手坐下,眼力好的丫鬟给程元璟搬来方木椅,一个嬷嬷笑道:“九爷怎么也站着,还不快去给九爷上茶?”
这就是高门大宅里的食物链,程老夫人一句话就能决定几个儿媳、孙女的待遇,而程元璟从外地回来,即便是庶子不得程老夫人喜欢,也没人敢让他站着。
庆福郡主和阮氏已经嫁人十多年,生儿育女,一把年纪,可是现在还要站在程老夫人身边侍奉,无论家宴还是客宴,都没有媳妇落座的道理。程瑜墨因为大病得程老夫人怜惜,也只是搬来一个绣墩,虚虚地坐半个,可是程元璟站在这里,都不消程老夫人说,下人就搬来了方正的木椅。
弱肉强食,一目了然。
程元璟瞟了一眼,依然站在原地不动,说:“不必。我来看看侯夫人,坐不了多久,不必折腾了。”
他个子在男子中都算高的,站在一屋子女眷中,越发清隽如竹,修长挺拔,显眼极了。他一动不动杵在程瑜瑾身边,程瑜瑾竟然奇异地感受到一种安全感。
程元璟不肯坐,女眷们尴尬了片刻,偷偷去瞄程老夫人。程老夫人脸色不好,但也没说什么,今天从一起身,就全是糟心事。
女眷们不敢说话,这时候程瑜墨握拳咳嗽了两声,放下手笑道:“我进门时听到娘亲说什么一样不一样,这是在说什么?”
当然是庆福郡主和阮氏又在别苗头,程老夫人不悦地瞥了两个媳妇一眼,嫌弃她们在姑娘面前说这些。好在程老夫人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给儿媳没脸,而是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大姐姐婚事退了,你娘和你大伯母感叹两句罢了。”
“大姐姐婚事退了?”程瑜墨看向程瑜瑾,眼中带上愧疚,站起来对程瑜瑾说道,“对不起,大姐姐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