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来路不明的人,留着做面子情的人,以及各家的眼线,从现在开始全部滚。
慕明棠惊讶,谢玄辰这是要和皇帝公开宣战?把人赶走,无疑于宣告全城,谢玄辰和皇帝彻底闹掰了。
慕明棠想过接下来他们和宫里会冷战,但是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迅猛凶险。慕明棠悠悠叹了口气,坐到谢玄辰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头还疼吗?”
谢玄辰想都不想摇头:“没事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他病歪歪地嚷嚷自己头疼的时候,必然活蹦乱跳健康得不行,但如果他说自己没事,那就是情况很不好了。
慕明棠在心里叹气,没有拆穿他,而是柔声道:“没事就好。那我给你揉揉额头吧。”
谢玄辰下意识想推辞,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是不是傻。他最终半推半就,靠在塌上,感受到慕明棠跪坐在身边,轻轻为他揉捏头上各个穴位。
经历了今日这一出,谢玄辰其实是非常累的,仿佛整个人气血被掏空。可是此刻慕明棠的手轻轻压在他额头上,谢玄辰又觉得遭再多罪都值得。
其实谢玄辰经过这段时间的脱敏,对乌羽飞的香味已经可以很轻松地分辨了。当时香料一燃,他就察觉到不对。
可惜明知道又如何,还是一样无计可施。谢玄辰当时头疼欲裂,眼前所有线条都在扭曲旋转,只觉得浑身暴虐,心里有着发泄不完的黑暗。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曾无数次被这种念头把控,生生毁了自己的生活。可是那时他刚意识这种感觉又来了的时候,产生的第一念头,不是愤怒,不是恨,竟然是害怕。
他害怕自己折在这里,往后余生,再也无法参与慕明棠的生活。他甚至还没有带她回襄阳,没有带她去谢毅和殷夫人的墓前,没有陪她喝完后院的十七坛酒。
他们还有许许多多事情没有做,他甚至没有给慕明棠留下任何纪念。他们之间没有孩子,没有血脉牵绊,一旦他死了,他的痕迹就彻底从慕明棠的人生中消散了。
谢玄辰怎么能甘心,他就是黄泉路上,也不会安宁的。
所以他不能就这样死去,他在令人窒息的香味中硬是撑了过来,找到香味源头,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皇帝这次是真的动了杀机,孤注一掷,可想而知他准备了多么浓的药。在皇帝看来,这次必然是万无一失的。其实依谢玄辰自己说,他也觉得这个局万无一失。
能在最后关头生生守住最后一丝理智,谢玄辰自己都觉得意外。
谢玄辰一闭眼就能想到当时的情形,以及之前许多个相似的、痛苦绝望的日日夜夜。都说人在临死关头才能知道什么最重要,谢玄辰就发现,他还有许多的遗憾。
慕明棠缓慢地按摩穴位,她只觉得谢玄辰十分安静地闭目养神了一会,突然开口道:“你说我们未来第一个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慕明棠一下子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看着安安静静的,脑子里是如何跳跃到如此遥远的话题。慕明棠有些尴尬,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吧。”
“不早了。”谢玄辰忽然睁开眼,定定看着慕明棠。慕明棠本来就心虚,见他睁开眼,下意识地要收回手。
谢玄辰却一把握住,牢牢锁在掌心。
“我一直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故而从没有执着地想要什么东西。可是今天我发现,我有。”
慕明棠抽手抽不回来,莫名不敢和他对视:“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我有遗憾,也有执念。人生无常,恒有一死,如果我明日便死了,我并无怨言,但是会很遗憾。”谢玄辰眼睛明亮,光芒灼灼,灯光下浮光跃动,让人一时不敢逼视,“我会遗憾明明我想要的一直就在身边,可是我却总是困于从前的思维里,一直没有迈出这一步。也会遗憾许多话我得靠偷听才能得知,却从未和你当面求证过。”
谢玄辰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慕明棠:“如果从这个角度,你会遗憾吗?”
这是几个月前,萧思懿问她的问题。萧思懿问她嫁人后有没有遗憾,慕明棠回答都不。现在谢玄辰也问她,会遗憾吗。
慕明棠沉默了,她之前一直不好意思说,就这样含混着拖过去。她想反正日子还长,她会有一辈子和谢玄辰在一起,为什么要着急呢。
但如果真如谢玄辰所说,他将在明天离开,慕明棠必然终生都无法释怀。
慕明棠也想通了,她一直是一个很通透的人,人生在世,面子气节都是虚物,活得好才重要。没必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也没必要对感情顾左右而言他,耽误彼此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