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羲九歌背后出现几个人影,黎寒光瞳孔紧缩,厉声道:“九歌,小心!”
羲九歌正全力操纵着降魔巨剑,如果此刻收手会被自己的法术反噬,圣使在这种时候安排人偷袭,真是好毒的心。眼看偷袭的人举刀朝羲九歌劈去,黎寒光心跳都停止了,幸好,羲九歌背后及时弹起一道屏障,挡住这一击。
偷袭之人被护罩弹开,叽哇乱叫着滚下楼顶,羲九歌毫发无损,但她身上的护身玉佩也碎了。
黎寒光这才感觉到血液重新流动,幸好,她身上带着护身法宝。随即,一股邪火从心底燃起,黎寒光回头望了眼圣使,缓缓道:“你找死。”
他语气平静,柯屹在旁边听到,寒毛都立起来了。黎寒光铮然一声抽出刀,雪白刀片贴着他的手腕转了半圈,最后被他牢牢握在掌中:“你先去城门等我。”
柯屹都来不及问,只觉眼前一花,一阵寒意从他面前掠过,再一定睛,黎寒光已踩着人群,飞快消失在街上。
柯屹愕然看着这一幕,这才知道,黎寒光刚才为了照顾他,速度已然放慢很多。
这才是他真正动杀心时的模样。
人群将街道塞满,挤得寸步难行,黎寒光一路踩着路人的肩膀、脑袋,竟然如履平地。圣使身边早就挤满了护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最外层的侍卫发现一道黑影逼近,忙道:“快保护圣使!有人……”
他话没说完,隐约觉得喉咙一凉,过了一会才感觉到热血涌出。原来,当出招足够快,连痛意都会滞后。
其他护卫看到,连忙严阵以待。然而黎寒光想要一个人命,就算阎王来了都留不住,圣使还没看清刺客在哪儿,一柄刀就抵上他的喉咙,圣使甚至都能感觉到上面的温热。
那是血的温度。他身后侍卫晃了晃,像串糖葫芦一样栽倒。
圣使觉得心惊,这到底是谁,这么多侍卫,竟然形同虚设?
黎寒光侧脸欺霜赛雪,眼睛却漆黑幽暗,他用刀刃抵住圣使喉咙,清清浅浅说:“你就是永安城另一个外来之人吧。是你撕掉名册,毁去所有痕迹,不想让人知道大公无私的圣使,其实是从一个自私腐朽的地方来的。我本来不想搭理你,可是你非要自己找死。”
其他人看到圣使被劫持,慌忙想来营救。黎寒光扫过人群,不慌不忙道:“让他们退开,不然,你会身败名裂而死。”
圣使眼睛转动,还没说话就感觉脖颈上一痛,他感觉到脖子上的血汩汩往外流,那一瞬间十分确定,身后这个怪物会杀了他。
圣使再不敢搞小动作了,慌忙道:“好,我听你的,你不要杀我。”
圣使狼狈地绷着脖子,大声喊道:“你们先散开。”
圣使被劫持后人心大乱,羲九歌趁机加大灵力,巨剑接连刺穿好几层屏障,神杖不堪重负,咔嚓一声碎成粉末。
象征永安城力量的神杖毁了,指引他们的圣使被人轻松抓走,底下的人群骚动起来,再也无法维持镇静。
羲九歌收起法力,脚尖一点,施施然落到黎寒光身边,两人一起劫持着圣使,慢慢退向城门。永安城民完全失去了主意,不敢进攻也不敢后退,只知道像群羊一样围着他们,慢慢挪到城门。
柯屹正在阴影里躲着,看到黎寒光和羲九歌来了,连忙加入。黎寒光用圣使做人质,冷斥道:“立刻开城门,放吊桥,要不然我就杀了他。”
城外护城河是弱水,任何飞禽神仙都无法在上面飞行,必须通过特制的桥渡河。城民没有办法,乖乖按黎寒光的要求打开城门,降下吊桥。
夜风呼啸而过,卷起众人衣袂。一方是黑压压的人群,一方是黎寒光、羲九歌寥寥几人,双方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只能听到吊桥降落时的吱呀声。
圣使心惊胆战瞥着黎寒光的刀,道:“几位小友,我已如约让你们出城,你们是不是能放开我了?”
黎寒光可不会信这种鬼话,他稍微挪动刀刃,圣使立刻吓得求饶:“好好,我送你们出城就是。”
羲九歌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吊桥,眼看吊桥已经降下一半,柯屹抱着怀中女儿,眼中迸发出亮光。这时,后方猛不丁有人喊:“放恶人出城,定会惹得上天降罪。圣使既然是天道使者,应当舍生殉道,以做表率。”
所有人都怔了怔,城民视线齐齐看向圣使。不知道是谁打头,人群中有人喊道:“请圣使殉道。”
最开始是稀稀落落一两声,后面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变成山呼海啸的浪潮:“请圣使殉道。”
柯屹惊讶地望向圣使。无人知道圣使年纪,柯屹有印象以来,圣使就在这里。圣使没有妻儿孩子,一生奔波在城中,是永安城最稳健的象征。哪怕他连走路都不利索,但只要圣使出现在人前,永远神采奕奕,永远老当益壮。
可是这一刻,柯屹突然觉得圣使老了,多年来的精气神一下子坍塌下去,变得老态龙钟、干枯伛偻,成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普通老人。柯屹莫名想起妻子给圣府的人引路时的情景,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就和圣使的表情一样?
他在画中三十年,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他以为他已经和这里融为一体,可是有朝一日被最亲近的人背刺,他才知道不是。
众人的呼喊声越来越高,吱呀下降的吊桥狠狠一卡,然后转换方向,又升了回去。若是吊桥关上,任他们有天大的能耐也飞不过护城河,黎寒光顾不上挟持圣使,反手将流明神刀甩出,射向吊桥绳索。
流明神刀不愧是神兵,撞到绳索上轻轻一碰就断了。吊桥向一边剧烈倾斜,几乎同时,另一边绳索也断了。
黎寒光和羲九歌差不多同时出手,黎寒光用刀,羲九歌用火。羲九歌掌心的神火气息还没有消散,高声喊道:“快走。”
在羲九歌说话前,黎寒光就扼着圣使的脖子飞上桥梁,他伸手,精准接住飞回来的流明神刀,再度用刀比住圣使脖颈:“别想耍花招,走。”
柯屹紧随其后,后面的城民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僵尸,蜂拥而上,羲九歌用藤条拦住这些人,且断后且撤退。
但是走到一半时,变故突生。黎寒光感觉到一股刺痛从五脏六腑中传来,这阵疼绵长而密集,黎寒光忍受不住,噗地朝旁边吐了口血。
羲九歌看到吓了一跳,忙问:“黎寒光,你怎么了?”
黎寒光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他在疼痛下手指不稳,竟然被圣使挣脱。圣使手脚并用往对面跑去,然而,桥另一边的人群中却飞出来一只利箭,正中圣使心脏。
圣使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明明还是熟悉的面孔,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并肩维护理想,可是现在,他在他为之付出一生的城民脸上,只看到了漠然:“圣使,贪生怕死是恶,你刚才应当殉道。”
出城这边阵脚大乱,羲九歌担心黎寒光,手中法术失去准头,不留神被那群城民冲破。桥上霎间冲上来许多人,羲九歌几人一眨眼就被人群淹没。
羲九歌只是不想伤人,自保游刃有余,柯屹为了保护女儿只空出一只手,勉强还能支撑,但黎寒光就不行了。
黎寒光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他参加战斗时,常雎那边受到攻击,连累他蚀心蛊发作。尤其可怕的是,画中世界的时间是外界的十倍,常雎所受的伤,要以百倍的强度、十倍的时长,全部转移到黎寒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