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九歌透支法力太多,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停下来才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痛。她气息奄奄,说:“丧失自主的力量才叫死。如果我连决定自己爱谁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任人摆布,那才是一个死人。”
白帝伸手,轻柔拭去她脸上的血污。羲九歌费力抬头,看到白帝低垂着眸子,眼睛里温柔淡然,却空无一物。
他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说:“安心睡吧。只要睡一觉,醒来,这个世界就变好了。”
他声音温柔,羲九歌听到却觉得绝望。她从前只觉得兄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论发生什么都从容雅致,真乃名士风范,今日才知道,原来淡泊的背后是绝情。
哪怕她浑身是血求他,他依然可以温柔地和她说,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白帝封住了羲九歌灵窍,她连死都没法选择。羲九歌问:“为什么?我一直视你为亲兄长,哥哥,为什么?”
白帝看着羲九歌含泪凝血的大眼睛,这双眼如此美丽,里面的神情他却不喜欢。白帝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说:“因为你爱错了人。他不值得。”
他没预料她会活过来,没预料她会生情。他只当她是一个帮他巩固权力的“妹妹”,等他意识到时,她已经爱上了别人。
他明白自己的感情太晚了,她已经和另一个人私定终身。他想要的东西从未失手过,她不懂事,那他帮她重来。
这一次,他会将她带在身边,亲自守着她醒来,亲自教她读书认字、习武修炼。她是这世上和他血脉最近的人,会成为最合他心意的伴侣。
那些碍眼的、多余的东西,不再需要了。
羲九歌体力透支太多,仅是呼吸就已经耗光力气。即便如此,她依然咬着牙,定定直视白帝,斩钉截铁道:“我没有错,他值得。”
白帝看着羲九歌眼眸里不屈的光,心中觉得可惜,更多的是嫉恨。那个无能之辈都没法来救她,怎么能叫值得呢?
白帝不想再看到她心心念念想另一个人,他直起身,说:“够了,你闹了这么久,该做正事了。西王母的咒语竟然困不住你,看来只能本尊亲自来了。”
白帝伸手,正要给羲九歌下沉睡咒,忽然他看到羲九歌眼睛放大,里面迸发出亮光。白帝皱着眉回头,看到天上乌云不知何时散开一个洞,金光从上空洒落,灿灿的看不清景象。
白帝眯眼,不确定是真的看到一个人还是幻觉。
黎寒光从逆光中走来,剑尖上还滴着血。黄帝看到黎寒光,用力皱眉:“放肆,谁准你来这里的?”
黄帝为了拦住黎寒光,果真下了大手笔,黎寒光一路从宫门打到这里。黎寒光擦去唇边的血丝,说:“我来接我的妻。”
“胡言乱语!”黄帝脸色更难看了,“你的妻子是神农氏之女,如今在南天界待嫁。青帝宫里,岂容你一个小辈放肆,还不快退下!”
黎寒光一眼就看到了羲九歌身上的血痕。她那双手会画精美的妆容,会布最复杂的阵法,会挥袖间救下无数人命,而现在,他们竟敢用烙链伤害她。
黎寒光眼睛里已看不到其他人,一步步朝羲九歌走去:“你立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妻子从过去到现在,从人间到天界,自始至终只有一位。”
白帝皱眉,恩威难测看向黄帝:“黄帝,你说过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帝脸上也十分挂不住,他急于拦住黎寒光,挥袖拍出一掌,重重打向他:“孽障,还不快停下!”
黎寒光横剑,抵住黄帝的法力,反手一剑打了回去。众天兵天将看到黎寒光竟敢对黄帝动手都大哗,玄帝脸色也变了,高声呵斥:“不孝之子,竟敢对长辈动手?还不快向黄帝请罪!”
黎寒光挽了个剑花,挑开前方的天兵天将,不顾一切朝羲九歌奔去:“我领罪,但我不认错。”
玄帝看到黎寒光竟如此无法无天,动手不再客气,使出全力朝黎寒光击去。黎寒光身法快如闪电,已越过人群冲到阵法中央。白帝单手负后,从容蓄起一掌,袭向黎寒光。黎寒光也毫不躲闪,调动法力和白帝对掌。
两道法力对撞,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波,而这时玄帝的攻击也到了,黎寒光不躲,用后背硬生生接下这一掌。
黎寒光嘴角霎间流下一道血痕,他一声不吭,加大法力,继续和白帝对抗。羲九歌看到黎寒光受伤,心中大惊,下意识想上前,又被锁链重重拉回来:“既明!”
黄帝看到黎寒光竟不知死活到和白帝对上,脸色已转成铁青。这么多年了,除了上次万神大典,白帝没有在任何场合出手过,至今没人知道白帝的实力到了什么程度。
白帝是帝俊的儿子,当年灭世大战所有神都或主动或被动卷入战乱,唯独白帝置身事外,没有经历任何消耗。天界其他人不知,黄帝却很清楚,青帝和女娲经过灭世大战后早已法力大损,远不如往昔,这种时候,实在不宜和白帝硬碰硬。
黄帝和玄帝再生气下手也有分寸,不至于要了黎寒光性命,但白帝翻翻手就能把黎寒光打死。黄帝还指望借黎寒光天道转世的身份统一华族,怎么能让他折戟于此?
战死也就罢了,因为一个女人而死,成何体统?
黄帝怕白帝动真格,主动出手,欲困住黎寒光:“无礼之徒,不得放肆!还不快回来?”
黎寒光不能被黄帝的法力缠住,他食指和中指并拢,以指驭剑,驱使轩辕剑挡住黄帝。玄帝一看简直大逆不道,也出手教训黎寒光。
然而,玄帝的法术飞到一半被一阵柔和的红光拦住。玄帝皱着眉回头,看到赤帝笼着袖子站在回廊边,说:“你们三人围攻一个小辈,这种事,说不过去吧?”
赤帝生性不爱打斗,今日之事也和他没什么关系,故而他早早就躲到一边。赤帝在人间时曾尝百草,教农耕,懂医也懂药。医者最见不得血腥场面,他们执意要给羲九歌断情时,赤帝看得就很不痛快了,没想到后面变本加厉,竟还要对黎寒光动手。
赤帝实在不懂今日之事有什么必要闹成现在这样。石头生情是稀罕事,黎寒光以一己之力杀入青天宫也是稀罕事,既然两人都不愿意遗忘,那让他们小情人离开就是,何必闹成这样?
赤帝早有不满,说话不免带了几分火气。玄帝听到却挑了挑眉,自动解读道:“看来,赤帝陛下还惦记着蚩尤,连他的后辈也屡番照拂。”
赤帝听到冷笑,他这些年大多数时间都花在种地上,不爱与人争锋,但并不是没脾气了。赤帝不紧不慢道:“是啊,我非但记着蚩尤,还记得是你诱骗你岳父和舅兄入陷阱,亲手杀死了他们。枉在你落魄时蚩尤屡次接济,那些东西给你,实在不如喂一条狗。”
玄帝自从登基后,再没有人敢提他少年落魄的事情,而现在,这一切却被赤帝血淋淋地说出来,当着他儿子和其他天帝的面。玄帝大为恼怒,一时没控制住戾气,由着情绪朝赤帝攻去。
一出手连玄帝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疯了吗,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对赤帝动手?赤帝见此子竟如此暴戾恣睢,唯我独尊,也被惹怒了。他缓慢颔首,道:“好,那今日,我就替黄帝管教你这个不肖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