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寒光意识到这个方向可能是对的,不慌不忙说道:“我若向着玄帝,何必来这里和你浪费口舌?将军,你不妨静下心好好想想,我到底是哪一边的。你真的甘心待在幽都,永远过见不到太阳的日子吗?就算你愿意,那被困在结界内的万千魔族,他们愿意吗?”
共工默然,黎寒光给他时间,等他从嫉妒中清醒过来了,才继续说:“如今天界只有我和常雎两位魔族,只有我们能给你们通风报信,里应外合。常雎还在人间历劫,归期未定,而且他们毕竟是月母一族,和九黎族毫无关系不说,并且常家一直觉得他们是被冤枉的,一心想洗清冤屈回归神族,和他们合作,未必是明智之举。靠人不如靠己,共工将军,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变局,万年前涿鹿大战我们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你还要错过机会吗?”
黎寒光一边说一边观察共工的表情,他意识到共工已经松动了,但还不够。
黎寒光心中叹了口气,忽然露出一脸哀戚之色,遥遥望向魔界主岛的方向,怅然道:“自从离开魔界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三十六年了,不知道他们过得可好?但黄帝、玄帝一日不除,我便一日无法回到魔界,哪怕站在一水之隔,也不能回家看看。”
黎寒光说完自己恶心到了,他心想他都牺牲到这种程度了,共工再不心软说不过去了吧,总该不会要他哭出来罢?
幸好,共工比黎寒光有良心一点,他重重叹了口气,问:“你想做什么?”
黎寒光暗暗松气,谢天谢地,他不用装哭了。虽然黎寒光对魔界没有丝毫好感,更完全不想承认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但能利用的时候还是要用的。
至于黄帝让玄帝来讨伐魔界也是没有的事。但黎寒光敢保证,一旦真的走到这一步,带兵的必然是玄帝,黎寒光只不过是将未来的事情提前说出来罢了,算不得欺骗。
黎寒光唇边露出浅淡的笑意,眼中如浮光碎冰,璨璨泛着冷光:“这等大事,须从长计议。现在,我要查三界所有投胎名单。”
共工带着黎寒光进入一间半悬空的槐树树屋,问:“这里存放着近一万年来投胎记录,你要找谁?”
树屋中放着许多木架,但上面空无一物,唯独湿气很重。黎寒光打量着空空如也的四周,随便报了几个名字。
共工停到一座木架前,手放在木头上,微微发力。只见木头中渗出水珠,逐渐凝成一本书。
黎寒光看似随意打量,其实一眼不错盯着共工找书。他看到这种术法,心里啧了声,心想难怪他进来什么都没看见,原来共工将信息藏到水里了。
水看似无形,其实张力巨大,可以记住很多东西。如果把信息记录在水中,然后渗入到木头里,堪称神不知鬼不觉。
不愧是水神,能将水微操到这种程度,黎寒光自愧不如。
共工相继凝出几本书,递给黎寒光。黎寒光接过,并友善地分了一本给共工,让他帮忙找。等共工注意力转移后,黎寒光自然而然靠到木架上,手按住木头,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重复共工刚才的术法,飞快在水中搜索。
他是寒性法力,冰和水也算殊途同归,让他将这么多信息刻在水里做不到,但简单重复不成问题。
他率先寻找羲九歌的名字,果然一无所获。黎寒光并不意外,有白帝和西王母在,羲九歌的命簿肯定早就被拿走了。他再次搜寻自己,不可思议的是,记录中竟也没有他的名字。
不可能!想想就知道,他父不疼娘不爱,父族母族皆视他为耻辱,根本没人关心他,会有谁专程取走他的档案?他脑海里觉醒了许多记忆,少说转世了五十多次,应当很好找才是。
黎寒光再三确认,实在没找到自己后只能放弃,转而寻找九月初一酉时降生的婴儿。共工毕竟不是傻的,他很快察觉到黎寒光的动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吃惊。
他活了几万年,对水的操纵出神入化,来幽都后无施展之处,只能将毕生感悟融在术法中,创造了这套藏书术。黎寒光才看他演示了一遍,就学会了?
这是什么恐怖的天赋?
黎寒光废了大半天口舌进入档案室,结果一无所获。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很久,和共工约定了日后联络暗号后,就赶紧回去找羲九歌。
羲九歌穿着白衣,在黑茫茫的幽都十分明显,黎寒光很快就在黑水边看到了她。黎寒光唤了声九歌,快步走来,但他走近后才发现,谢老夫人也在。
黎寒光的脚步顿住,莫名觉得紧张。谢老夫人看到他,视线缓慢扫过,素来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这就是二郎了罢?”
黎寒光赶紧看向羲九歌,羲九歌对他微微一笑,说:“祖母刚才还提起你了,还不快来见祖母?”
第92章 爱无止
黎寒光出入过那么多险境,哪怕面对生死之战脑子也是冷静的,此刻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短短几步仿佛连走路都不会了。
黎寒光捏了捏关节,用十分稳重端庄的姿态走过去,认真向谢老夫人行礼:“老夫人。”
谢老夫人淡淡点了点头,脸上还是那副不怒自威世家主母的模样。羲九歌暗暗梭了他一眼,道:“还叫老夫人呢?”
黎寒光瞳孔惊讶地放大,他马上反应过来,立刻改口道:“祖母。”
谢老夫人这才露出些浅淡的笑模样,问:“你们何时成的婚?婚礼请了哪些宾客,如何祭祖?”
黎寒光一一作答。他和羲九歌成婚时没有婚礼,幸好他后面补办了一次,可惜没能完成,但前面的流程都走完了。
对婚礼上不上心并不看花费,而要看细节,谢老夫人听到黎寒光宴请的宾客就知道他用心了。虽说婚礼只是一个仪式,并不代表什么,但男方对婚礼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对女方的态度。
谢老夫人原来不喜欢萧子铎,她觉得此子心机太过深沉,恐非良人。而且,谢老夫人也担心萧子铎是为了得到谢家助力才对谢玖兮好。婚前百依百顺,婚后却翻脸的男子,谢老夫人见过太多了。
可是萧子铎和谢玖兮在一起三年,依然愿意耗费这么多心思为她补办婚礼,可见情是真的,并不是为了谢家的权势。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功名、利禄、家世都是虚的,他对皎皎真心,比什么都强。
谢老夫人说:“你们既然成婚了就好好过日子。夫妻最重要的就是坦诚,遇事多说多谈,切莫自作主张,如此才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黎寒光暗暗觑羲九歌,她一脸平静,似乎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黎寒光这才受宠若惊地应下。
他暗暗感叹谢老夫人看人之准,她没有用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之类常见的诫勉新人的话,反而让他们多沟通,不要自己拿主意。
这确实是黎寒光和羲九歌之间最大的问题。羲九歌直来直往,黎寒光又十分舍得下身段做一些撒娇、勾引之事,他们的亲密度不用担心,但两人都主见强,凡事习惯自己扛,从不和对方商量。生活小事就罢了,但如果真遇到事,他们两人必生分歧。
黎寒光认真听谢老夫人训话,一一应下。他最擅长装乖弄巧,但这一次他眸光漆黑,神色专注,没有丝毫亵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