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玖兮听到他们成婚竟然还是阮钰提出的,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谢玖兮问:“他为什么突然和你成婚?”
这个问题瑶姬也想过,她淡淡说:“不知道,可能是为了报恩吧。”
“报恩?”谢玖兮听着直皱眉,“是因为不死药吗?”
瑶姬点头,说这些话时很平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们狐族也有救命之恩以身相报的传统。虽然他为了还不死药的情才和我在一起,但不死药也是我寻来的,他选择的人依然是我。他性情淡,不止对我,对所有人都这样,他对人有十分静,对我只要有八分静,我就知足了。”
瑶姬话中满是爱恋,谢玖兮再疑虑也不好说阮钰的不是。夫妻相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瑶姬愿意,旁人实在说不得什么。
谢玖兮问:“那他的师门长辈呢,都同意吗?”
“逍遥真人并没有反对我们。”瑶姬高兴之余也替情郎委屈,“可是他的师兄弟们嘴上不明说,心里却看低他。明明他修炼是最好的,却因为和我在一起被师门排挤。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答应跟我回去见天狐长辈,修仙之人不容他,那我们就回灵山。我们天狐天生聪慧,祖地里有不少宝贝,比他们修炼之地强多了。”
阮钰买好东西,已经要回来了,谢玖兮没办法再说,只能提醒她道:“那你要小心。就算他不会害你,但他的师门未必。”
瑶姬大大咧咧道:“我知道。我可是狐狸中最聪明最通透的天狐,这种事见过太多了,怎么会犯这么显浅的错误?”
阮钰回来,听到瑶姬说“错误”,问:“怎么了?”
瑶姬摇摇头,她在谢玖兮面前大大咧咧,但对着阮钰时十分温柔端方,她柔声道:“没事。那边在卖面具,我们过去看看吧。”
三人之中有一对夫妻,谢玖兮难免被冷落。瑶姬兴冲冲去摊子上看面具,她认真挑选,找到好玩的还笑着在阮钰脸上比划,谢玖兮不想去前面煞风景,远远等在一边。
淮阴城所有人都认识谢玖兮,来往摊贩、行人都主动和她问好,祝她和萧将军新婚大喜。最开始谢玖兮还一一回应,后面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辆车经过,谢玖兮被人群挤得后退,不慎一脚踩空。
她差点摔倒,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力道,扶住了她的身体。谢玖兮回头,看到一副张牙舞爪的恶鬼面具,她原本警惕的眼神顿了下,轻轻笑了出来。
谢玖兮说:“不知道淮阴城最近在严查邪祟吗,哪来的恶鬼,还敢进来?”
隔着面具,声音夹着闷闷的回音,里面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来劫新娘。”
“城中这么多待嫁少女,谁知道你要找哪个?”
一双修长分明的手按在青面獠牙上,轻轻揭下面具,露出一张和鬼面截然相反的清俊面容。他笑着环住谢玖兮,说:“当然是劫我的新娘。”
萧子铎摘下面具后,周围人认出他,都朝这边看来。萧子铎叹了一声,拿出一副红色鬼面系在谢玖兮脸上,说:“现在你被我劫持了,劳烦娘子不要说话,跟我走。”
谢玖兮很嫌弃地躲了躲:“什么东西,好丑。”
萧子铎按住她,飞快将面具系好:“妻不嫌夫丑,我就长这个样子,麻烦娘子迁就一二了。”
最后,萧子铎带着原本那副青面獠牙傩面具,谢玖兮带着红色傩面,两人丑的张扬又统一。前方有人喷火,人群欢呼鼓掌,热闹非凡,两人大大方方站在人群中,这回就没人认得出他们了。
谢玖兮问:“你怎么来了?”
“我回府后得知你不在,只好出来寻找夫人。”
“我陪瑶姬在街上逛逛,过一会就回去了。府里还有客人,你不留着招待客人,出来做什么?”
萧子铎漫不经心说:“客人哪有我夫人重要。”
他语气轻飘随意,仿佛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一般世人皆知的事情。谢玖兮无奈:“我们都成婚三年了,你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戴了面具后,没人能看到下方真实表情,人的情绪似乎也更肆无忌惮一些。萧子铎轻哼一声,说:“谁让你不给我名分,要不是我主动提,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在你的亲人朋友面前承认我?”
“我哪里没有?我要是不喜欢你,三年前为什么要夜闯城门,单骑赴军?”
“可是还不够。你没有在天下人面前宣布你已经嫁给我,总有些不长眼的人心怀侥幸。”萧子铎用力拉紧谢玖兮的手,说,“我不管,今日你完全是我的,不许搭理任何人。”
谢玖兮被拉走,她无奈地指向另一边:“瑶姬和阮钰还在,他们远道而来,我们总不能将客人扔下……”
萧子铎看向另一边,瑶姬戴上狐狸面具,并给阮钰挑了一个捉鬼面具。阮钰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由着她折腾。瑶姬戴上面具后似乎放松很多,狐狸精都能歌善舞,她不再顾忌本体,混入人群中,跟着旁边的百姓一起跳舞。
火树银花,百鬼夜行,大家都带着各式各样的假面,这场盛大狂欢中,谁知道身边人到底是带上了面具,还是卸下了面具。
萧子铎拉着谢玖兮说:“我看他们玩得正好,不用管他们,我们走吧。”
看这个样子,瑶姬可能也更想和阮钰独处,谢玖兮心里暗叹了一声,没怎么挣扎就跟着萧子铎走了。
他们两人在淮阴驻守三年,为这座城池耗尽心血,却很少像今日这样仔细看淮阴的模样。两人并肩走在街巷中,谢玖兮说:“世人都说建康繁华,我倒觉得,淮阴的灯会比建康的好看多了。”
以前谢玖兮和谢家姐妹们出席过很多宴会,除夕、上元、七夕、中秋,每次建康都有盛大的灯会。但谢玖兮却没什么印象了,她原以为人间集市都是这般无聊,如今才知,只是因为那时她心中没有情。
淮阴饱经战乱,如何能和六朝金粉建康比呢?但这是她守护了三年的城池,是她和夫君定情、成婚、生活的地方,所以,淮阴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充满了温暖和爱。
萧子铎握紧她的手,有些遗憾道:“可惜,在建康时你我男女有别,竟没有和你一起放过灯。”
“我们现在一起放就好了。”谢玖兮看到前面有卖河灯的摊子,拉着他道,“快来,前面有河灯,只剩下最后两盏了!”
萧子铎被谢玖兮拉着,堂堂一城主将像小孩子一样跑到摊子前,抢下最后两盏河灯。谢玖兮和摊主借了笔,很认真地在河灯上写愿望,萧子铎双眼定定看着她,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河灯的光映在她脸上,照得她侧脸如玉一般莹亮光滑,一缕碎发垂落,在她额前调皮地晃动。谢玖兮察觉到他的视线,伸手挡住自己的河灯,道:“你偷看什么?去写你自己的。”
旁边摊主看到,打趣道:“你们是偷跑出来约会的未婚夫妻吗?年轻就是好啊,我和我婆娘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们一样,背着家里出来私会,一见面就难舍难分的,可惜后来成婚就平淡如水喽。”
萧子铎笑了笑,对摊主说:“这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成婚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