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这个女子,她是凌清宵从天界带来的,平素深居简出,少有往来。雷烈王还记得几天前她自我介绍时,说自己父母无名无姓, 家族并不显赫,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女子。那时候雷烈王还在心里嘲讽过凌清宵傻,竟然为了真爱,上演迎娶高门平民女子的戏码。
现在想想,傻的人分明是雷烈王。
这叫平平无奇?这叫普通女子?雷烈王甚至因此对洛晗所谓的“父母无名无姓”也产生怀疑。
要是洛晗早说她会时空术,雷烈王会从头到尾对洛晗不闻不问吗?别说凌清宵,雷烈王也愿意以正妃之位相迎,如果她不喜欢看到其他女子,雷烈王甚至可以遣散后院,终身只留她一人。
雷烈王悔得肠子都青了。难怪凌清宵敢孤身闯魔界,难怪凌清宵敢在宴会上就发难,原来还藏有一张这么大的底牌。雷烈王现在的内心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再也不会信洛晗说的她只是个“普通人”的鬼话,也不会信仙族都淡泊名利从不搞阴招这种洗脑包,他一定从一开始就严加防范这两人。
可是,他现在哪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凌清宵看到洛晗的那一瞬间,眉目舒展,眼神含笑,整个人明显轻松下来。凌清宵手里挟持着雷烈王,在地面上轻轻一点,轻巧越过城门,站到城外。
凌清宵问:“你那边有遇到意外吗?”
“没有。”洛晗摇头,“只有我给别人制造意外的份,还没有人能麻烦到我。”
洛晗说着,指了指倒在一边的宿饮月,说:“你表妹实在是太吵了,我就把她迷晕了,大概要睡四个时辰。没关系吧?”
“没关系。”凌清宵小心地打量洛晗,一个眼风都没有往宿饮月身上扫去,“只要活着送回临山就行。反正她父母只说将人带回来,没说是生是死。”
凌清宵说完,发现雷烈王像个傻子一样盯着洛晗。他心中不悦,伸手在雷烈王后脑击了一记,雷烈王闷哼一声,当即晕了过去。
等人晕倒后,洛晗悠悠问:“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看起来傻傻的?”
“不知道,可能本来就不聪明吧。”凌清宵说着,嫌弃地将人扔到一边,用法器结结实实地捆起来。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间,城门里面的人还反应不过来,呆立当场。洛晗见他们不动,不得不提醒道:“快点,我只能停滞一小会时间,再不走来不及了。”
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从城门中跳出来。所有人出城后,浮在半空中的蝴蝶继续煽动翅膀,城楼上的旗帜也如常卷动,时间立刻恢复流逝。
这回他们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仙族队伍中的人都惊得合不拢嘴,他们再看洛晗,全部肃然起敬。
仙界真是卧虎藏龙,平时里不声不响,看起来像花瓶一样的人,一出手竟然这样可怕。
时间恢复流动,魔族的人也可以继续活动。正在打斗的魔族莫名闪了一下,要包围的人转瞬就不见了,他们回头,惊愕地发现凌清宵等人已经在城外。
怎么回事?明明刚才他们还在交手,为什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凌清宵抬头,忽然拔剑。夜重煜猛地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慌忙大喊:“快收玄门!”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凌清宵瞄准了链条的方向,挥刃飞出一剑。这一剑中蕴含着凛冽的剑意,剑风所到之处旗帜、栏杆应声而断,城楼上的魔族哨兵被剑风扫到,一整面墙的人都不受控掉下城楼,摔下地面。在魔族士兵惊慌失措的叫声中,凌清宵的剑意深深嵌入城墙,将雷烈城的门楼划出整齐的一条裂缝,而控制玄门的锁链、开关以及保险,全部被破坏。
沉重的玄门失去控制,咚地一声坠入地面,将雷烈城的城门牢牢堵住。玄门落下,雷烈城的防护机制被触发,所有城门、通道被动封闭,除非解除保护机制,不然无论从里面还是外面,都无法打开。
雷烈城瞬间成为一座孤城。
反派不可怕,就怕反派有文化。凌清宵不愧是全能好学生,连控制玄门的链条在哪儿都知道。洛晗问:“升降门的链条被你破坏了,那夜重煜、云梦菡、红莲妖王,还有幽炽王等人,他们要怎么出来?”
“不知道。”凌清宵淡淡收剑,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真狠。洛晗默默在心里竖起拇指,然后毫无负担地往边境撤离。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强攻出城,洛晗不擅长单打独斗,所以提前绑了宿饮月离开,在城外见机应援。等出城后,多半还要有好几场硬战要打。
没想到雷烈城居然有玄门,而且还降下来一半。既然如此,那凌清宵顺势拿来一用,倒解决了他们的追兵问题。
他们撤离比他们计划中的轻松许多,等雷烈城的求助信传到其他城池,魔界其他人想出兵追击时,凌清宵已经走出很远了。
在第十天的时候,魔族的人终于追上了凌清宵。而那时,他们距离仙魔边界,只有不到千里。
夜重煜已经得知宿饮月不在了,他抛下新婚的妻子,带着人不吃不喝,从魔域腹地追到边境。
魔界其实猜到了仙界这次来人,多半会抢婚,但是他们没想到,仙界抢的竟然是表妹,而不是新娘。
仙界不按套路出牌,把他们搞得也很茫然。
夜重煜一直追到边境,地形从戈壁变成草原,风中已经能闻到银河独有的湿润水气。夜重煜站在巨大魔兽身上,不依不饶地和凌清宵对峙。呼啸的风从草丛上卷过,将草原涌动成一层层碧浪。
夜重煜几日几夜没合眼,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整个人已不再英俊,只剩下憔悴。夜重煜举着刀,直直指向凌清宵:“把她还给我。”
这句话单独听没什么问题,甚至还很深情。可是联想到男主人公前不久才娶妻,现在妻子还独守着空闺等他圆房,就觉得这糖挺毒。
凌清宵听到这些话只觉不可理喻。他负手站在齐腰草丛中,问:“宿饮月是你的什么人?你以什么样的立场,来和我说这句话。”
夜重煜梗了片刻,艰涩道:“她对我有恩,我不能抛下她。”
“可是你已经娶妻。”凌清宵冷冰冰道,“夜重煜,你已经不再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大公子,你能不能有点担当?你若是真喜欢她,那就正式去临山提亲,看看宿家家主愿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你。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宿饮月并不需要你报恩,你不去找她,她才能活的更好。”
“那你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夜重煜不知被戳中了什么痛脚,怒道,“你只是她的表兄,并非她的父母,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她愿意待在这里,你凭什么强行带走她?”
凌清宵近乎怜悯地看着他:“是宿家家主和主母,亲自求到钟山,以沧芮八百里地作为代价,请我将她带回来。”
夜重煜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垮,整个人像是受到重创:“舅父舅母,竟然去求你?”
凌清宵沉默不语,但是答案显而易见。现在,恐怕宿家家主更愿意做凌清宵的舅舅,而夜重煜,宿家已经不愿意认了。
一千年的感情,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