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裳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假千金明华裳,疑似是苏行止的妹妹。她最初听到苏嬷嬷调换孩子的行为时,实在不敢奢望这样的人家能养出什么好苗子,没料到苏行止却风骨磊磊,虽出身清寒但不改君子本色,看起来大有作为。
明华裳对苏行止印象不错,她很想和未来的兄长打好关系,遂十分热情,笑道:“千山兄客气了,我叫
双璧。这套练功服千篇一律,从背后看所有人都一样,确实很容易认错。我都叫错人好几次了,千山兄不必放在心上。”
少女最后两句自然而然带上了抱怨、撒娇的口吻,苏行止浅淡笑笑,内心有些诧异。
一方面诧异明华裳过分自来熟的亲昵,但他更诧异自己竟然会认错人。
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树下光线幽冷,他看到一袭白衣、纤长窈窕的女子背影,下意识以为这是苏雨霁。谁料竟是明华裳。
他和苏雨霁一同长大,按理不该犯这种错啊?
明华裳看出来苏行止并没有深交的意思,她明白过犹不及,便笑道:“我就不打扰千山兄了,一会见。”
她从梦境中得知苏行止是她的亲兄长,但在苏行止看来,她只是一个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太热情反而会惹人怀疑。徐徐图之吧,反正还有一年。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着一个温柔娇俏的少女,苏行止也没法冷着脸,便多寒暄了两句,这才去校场另一边找苏雨霁。明华裳脸上一直维持着笑,目送苏行止走远。
苏行止今年十八岁,比江陵不过大一岁,但看起来成熟了太多。若说江陵是花圃里真诚纯粹的万年青,那苏行止就是山野处栉风沐雨的松柏,那股苍劲坚韧,是江陵这种贵公子哥模仿不来的。
明华裳看得入神,都没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人。明华章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很久,冷不防问:“你在看什么?”
明华裳吃了一惊,回头瞧见明华章,眼睛立刻亮起来:“二兄,你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走路怎么都没声音?”
明华章望着明华裳的脸,说:“刚来。你在看谁,怎么这么入神?若是任务期间,你现在已经被杀了。”
明华裳暗暗撇嘴,垂头道:“我错了,二兄,我以后一定集中精神,再也不走神了。二兄,你知道吗,除了我们,还有人来校场加练!”
明华裳一心和明华章分享新鲜事,然而明华章只是淡淡嗯了声,看起来并不热衷。明华裳不敢再顶风作案,悻悻闭嘴,转回去继续发呆。
明华章看到她的表现,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愈甚。
今日明华裳提早半个时辰来校场,明华章帮她训练体力和耐力,可惜她基础太差,练了一半就满头大汗。
明华章怕她消耗体力太多,一会再跑十圈吃不消,便提早结束加训,让她在树下恢复体力。
没想到他只是离开一会,回来就看到她和苏行止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明华裳虽然周全通透,但并不是一个热衷社交的人,前些年她甚至待在镇国公府足不出户,连小娘子最追捧的宴会都不去。
现在她却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寒门子主动示好,为什么?
明华章还是那副高冷持重的模样,可明华裳莫名觉得冷。她抱紧胳膊,心里十分摸不着头脑。
她又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明华章看起来又不高兴了?
好在很快有人来了,打破了两人尴尬的沉默。明华裳暗暗松了口气,走到谢济川、江陵等人身边,开始今日份的痛苦。
毫无意外的,明华裳依然还是最后一名,但速度比昨日快了许多。她跑完时,好歹赶上了半节拳法课。
江陵正在被任遥当成沙包虐待。任遥对练武的态度很简单,无需准备什么,打着打着就学会了。
江陵看到明华裳过来,眼泪都快迸出来了:“你终于来了!我要换练习对象,我才不要和男人婆组队!”
“当我稀罕你吗?”任遥冷笑,“我和她一组,你自己对着木桩打吧!”
明华裳不想掺和到他们两人的争吵中,还不等她拒绝,明华章便冷冷开口道:“过来,我陪你练。”
谢济川轻轻啧了声,似笑非笑道:“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么说,我才是多余的?”
三个人抢着伺候她一个,明华裳很淡定,反正无论跟谁组队,她都是挨打的份,还不如找个最强的。明华裳对谢济川叉手,双眼可怜巴巴:“危月兄,我没想和你抢,麻烦你稍等片刻,等我学会了,我马上就走。”
“没事。”谢济川挥手,松了松肩膀,一脸宽慰道,“我早就想歇着了,你来了正好,我求之不得。”
谢济川说完,立刻走到旁边歇着了,一秒都不想耽误。他斜倚在栏杆上,看着江陵被任遥打得狗血淋头,好容易任遥调息,江陵才有片刻喘息之机。
谢济川抱臂靠着,颇为同情地看着江陵:“要不要来歇歇?”
江陵走过来,抬腿坐到围栏上,长长叹气:“太可怕了,这个女人比洪水猛兽都可怕。”
谢济川深有同感地点头:“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又没人看着,何必这么拼命?”
江陵难得遇到知音,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控诉道:“你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较真!她今日卯时一刻就来砸门,我才晚起了片刻,她就要拿冷水泼我!天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任遥还有许多令人发指的恶行,江陵才开了个头,背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他和谢济川回头,惊讶地看到明华裳被狠狠摔倒地上。
明华章控制了力道,但落地时还是荡起一层土,明华裳灰头土脸躺在地上,自闭了。
江陵:“……”
他突然觉得男人婆对他还不错。
好好的小娘子遭这种罪,谢济川看着都心疼,然而明华章却仿佛不知道怜香惜玉怎么写,毫不留情地让明华裳起来,继续摔。
谢济川幽幽道:“他们是亲生的吗?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吗?”
江陵深有戚戚然地点头。他突然觉得任遥十分哥们儿、十分够义气,他从栏杆上跳下来,试图拍谢济川的肩膀,然而被谢济川无情躲开。
“别碰我。”谢济川扫了眼江陵沾土的手掌,鄙薄道,“你的手脏得很。”
江陵看了眼手心的土,放弃道:“那你自己坐着吧,我先回去了。”
明华裳感觉自己像一块面,被反复摔打,骨头都快摔成面糊了。明华章冷着脸,和昨日给她带热粥的温柔兄长判若两人,严厉问:“记住了吗?”
明华裳像个受气包一样,弱弱点头:“记住了。”
明华章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不无动容。但他深知对她网开一面才是害她,便依然冷着脸,铁面无情道:“那就去练习吧,每个招式打一百遍,打完为止。”
明华裳乖乖去旁边空地上打拳,谢济川靠在栏杆上,看了一会,拍了拍身边的栏杆,说:“妹妹,累不累?累了就歇一会吧。”
“危月。”明华章敛眉望向他,眸光冷的像冰,“你在做什么?”
谢济川轻啧,慢吞吞站直,还不忘和明华裳说:“妹妹小心些,我一会来看你。”
谢济川不情不愿回到练习场,明华章低头活动手指,冷眼瞥了眼谢济川,凉凉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别人的闲事我当然不管。”谢济川道,“但妹妹这种可爱的小娘子不一样,我很乐意为小美人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