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裳见状,拿出自己的帕子:“任姐姐,小心着凉,快擦擦。”
江陵也道了声抱歉,他看见明华裳递帕子,没多想,顺手就接过来:“对不住,我没看见你坐在这里。”
江陵大咧咧拿帕子去擦桌子上的水,明华裳也没在意。没想到明华章忽然变了脸色,明华裳都没看见他怎么动的,只觉得面前黛影一闪,帕子就被明华章夺过。
江陵空着手,有些呆怔,明华章脸色冷得似雪,沉声道:“一会我让店家过来擦水,劳烦任小姐忍耐片刻。”
明华裳忙道:“也好。任姐姐,你的衣服湿的严重吗?要不我陪你去换衣服?”
任遥是习武惯了的人,衣服上洒点水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她主要是看不惯江陵,借机发作而已。
任遥甩甩手,道:“没事,先说任务的事。你们刚才说,隗宅闹鬼?”
“是啊。”明华裳道,“我去菩提寺上香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家下人请主持做法事。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还得请二兄解惑。”
明华裳觉得她这马屁拍得自然又不动声色,堪称楷模!没料到明华章凉凉瞪了她一眼,并没有给她好脸色。
明华裳奇怪,明华章的脾气真的好难琢磨,他又怎么了?明华裳摸不着头脑,她见自己的帕子还被明华章拿在手里,默默去抽手帕。
她拿自己的东西,总没错了吧?
她刚刚捏住帕子的一角,明华章猛地用力,将帕子抽走了。
明华裳一脸无语,默然看向明华章,而明华章笔直坐着,脖颈纤长白皙,侧脸线条如冰似玉,清绝不可方物,完全看不出来脾气如此恶劣。
明华裳心里啧了一声,他到底在气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第30章 樱桃
明华章手里攥着明华裳的帕子,心想刚才给江陵很大方,到他这里记得拿了?
更气人的是,她还一脸无辜,仿佛怪明华章小题大做。
明华章不由仔仔细细打量了江陵一眼。江陵此人虽然不学无术,玩物丧志,但相貌还不错,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金灿灿的衣服穿着他身上,有一种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富贵风流。
因为在锦绣堆里长大,他身上有一股热烈赤诚的孩子气,对外人颐指气使爱憎分明,一旦被他视为自己人就全无架子,任遥明摆着是借题发挥,他也愿意放下脸面赔罪。
在神都,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世家公子遍地都是,但江陵这样的赤子之心却绝无仅有。
至少,明华章就做不到如此坦诚,相信谢济川也是。
这样的人在闺秀中人缘应当不错,而明华裳又十分爱玩爱吃……明华章不得不思索一件事情,明华裳该不会对江陵有好感吧?
想到这一点明华章心里更冷了,给明华裳挑一个好郎婿是他的责任之一,江陵人或许不错,但,不行。
他们兄妹俩的互动没人发现,唯有谢济川淡淡扫了一眼。江陵正兴冲冲等着听故事呢,没想到明华章一双黑眸定定打量他,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江陵搓了搓胳膊,诧异问:“怎么了,我身上有东西吗?”
明华章收回视线,淡淡开口:“没有。最近隗宅闹鬼的事闹得很大,关于隗家,你们知道多少?”
明华裳摇头,若问她神都里好吃的店,她定如数家珍,但隗家是专做死人生意的商户,明华裳怎么会知道隗家?至于任遥更是一问三不知了,练枪占据她绝大部分时间,她虽然生活在洛阳,但出了平南侯府,她其实对这座城池一无所知。
反倒是江陵挠挠下巴,说:“他们家木偶做得好像不错,许多权贵人家办白事,都和他们家订。”
明华章道:“没错。隗家家主隗严清本是太原府人,十二年前,也就是垂拱二年来到洛阳,以做木偶为生。他的木偶雕刻得十分精细,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如今专给权贵人家订做木偶了。他生意不错,不过为人仁善,灾年济粥,丰年捐香火,无论在生意场上还是邻里,评价都还不错,没听说得罪过什么人。但他家里却不太安生。”
明华裳耳尖微动,听到一个关键词,太原府。苏嬷嬷十六年前带着真千金回老家太原,而隗严清十二年前从太原府来洛阳,那他会不会认识苏嬷嬷呢?
任遥对这种事很熟悉,一听就明白了:“又是妻妾子女夺家产?”
“不完全是。”明华章道,“他求子多年,给许多佛寺捐了香油,但膝下还是一儿半女都没有。所以他收了三个徒弟,不出意外的话,隗家未来的掌门人就要从他们三人中择出。”
江陵好奇问:“那这和隗家闹鬼有什么关系?”
“症结就出在这三个徒弟中。”明华章说道,“隗严清三个徒弟中,大徒弟隗墨缘是男子,二徒、三徒都是女子,但月初,二徒弟隗白宣失踪了,之后,隗家就传出闹鬼传闻,频频有人撞见木偶在宅院间走动。隗家邻居私底下说,隗白宣并不是失踪,而是死了,现在她的魂魄回来,附在木偶身上,要继续侍奉师父和师兄妹。”
任遥嘶了一声,后背有些凉。反倒是江陵,眼睛都亮了:“真的吗?真的是鬼吗?”
“这只是坊间传闻。”明华章特意补充,“不可不听,但也不可尽信。”
江陵才不管呢,一心沉浸在抓鬼的兴奋中。明华裳轻轻瞥了江陵一眼,问明华章:“二兄,那我们要做什么?”
谢济川没说话,但他一直在观察桌上的人。听到怪谈,有人害怕——比如任遥,有人激动——比如江陵,唯有明华裳的注意力完全没有被诡异事件转移,依然抓着最重要的事。
明华章轻轻扫了眼明华裳,眸光清润冷淡,像月色落在人身上:“查明闹鬼真相。”
明华裳怔了下,慢半拍才从明华章的眼神中醒过神来,十分意外:“啊?查鬼?”
她以为明华章会让他们查那桩可能的人命案,毕竟明华章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信鬼怪之谈的人。
“对啊。”明华章不紧不慢道,“隗家木偶活了的事已经在民间传遍了,如今神都人心惶惶,及时查明内情,稳定民心,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明华裳顿了顿,煞有其事地点头,一脸崇拜道:“二兄说得对,二兄高瞻远瞩,一心为民,实乃我辈楷模,国之栋梁啊!”
谢济川噗嗤一声笑了,他撑着头,似海棠春醉,不胜酒力,眼波潋滟看向明华裳:“二妹妹对景瞻真好,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觉得好。那我呢?”
明华裳眼睛都不眨,好听话张口就来:“谢阿兄芝兰玉树,丰神俊逸……”
明华裳熟练说着废话,没想到明华章突然淡淡开口,打断了她的奉承:“玄枭卫只有职责,没有亲缘,以后称呼职位,勿要徇私。”
明华裳眼珠飞快瞄了眼明华章,乖觉闭嘴。谢济川挑眉,似笑非笑道:“景瞻,二妹妹方才夸你,你一个字不差都听完了,轮到我你就打断。我看你才是徇私。”
明华章平静将令牌放到桌上,说:“那你自己去查?”
谢济川姿态立马变了,他坐正,一改方才喝醉了一般的软骨头,严肃道:“郎将说的是。”
明华裳试着问:“郎将是……”
谢济川笑眯眯指向明华章:“他。景瞻如今可是正五品怀化郎将,正值升入天字级的要紧关头。若立了功,考评再拿上上,就可以升为四品,从此直属女皇了。”
明华裳、任遥、江陵一起朝明华章看来,目光各有不同。明华裳钦佩中还带着欣慰,兄长太厉害了怎么办,她想抱大腿,这不能怪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