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裳和明华章一起怔了下,明华裳脸臊的通红,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掌柜的您误会了,这是我兄长。”
“啊?”女掌柜也愣住了,她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这两人一个冷淡一个甜美,无论长相还是气质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竟然是兄妹?
女掌柜下意识接了句:“是亲生的吗?”
明华裳和明华章竟然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女掌柜意识到失言,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说:“瞧我这张嘴,净胡说八道,二位不要往心里去。贵客稍等,我这就取胭脂来。”
闹了这一出,掌柜也很不好意思,飞快地取出一排胭脂。明华裳尴尬的恨不得灵魂出窍,却还要撑着台面,轻松欢快地说:“二兄你看,这两颜色哪个好看?”
明华章心里尴尬极了,但明华裳一副毫无芥蒂、全身心信赖兄长的模样,他忍住心绪,一副清冷从容之姿站在她身边,甚至为了反向避嫌,还不得不站的离她很近:“你用都好看。”
明华章姿态太过君子,明华裳后背就像被烫着了一样,紧紧绷着,极力忽略身后的清冽香气:“好,那就都买了。”
明华章沉默地付钱,女掌柜拿去打包,回来时,瞧见这两兄妹清清净净并肩而立,忍不住说:“二位兄妹感情真好。”
明华裳尴尬地对女掌柜笑了笑,正要伸手接过包裹,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抢先。
明华裳回头,见明华章眸子干净明澈,如湖光月色,雨后初霁,说:“走吧。”
明华裳点头,两人走出那间香味过分浓郁的胭脂店,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明华章问:“你还想去哪?”
明华裳眼见约定的时辰快到了,心急如焚,道:“没有了。二兄,耽误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你快去做你的事情吧,我先回去了。”
明华章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明华裳哪还敢让他送她回去,强笑着道,“国公府离南市也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不敢麻烦二兄。”
明华章微微皱眉:“这怎么能叫麻烦?”
眼看没时间了,明华裳顾不了许多,抢过明华章手里的纸包就跑:“没事,我自己能行。我先走了,二兄再见。”
明华裳头也不回,一口气跑了老远才敢停下来。她气喘吁吁,环顾四周,确定明华章没追上来,这才放下心。
她不敢休息,赶快按照那串古怪的地址,去找接头人。
恩顺坊就在南市旁边,她一路数过去,果真在小巷里找到一家挂蓝旗的饆饠店。
终于找到了,明华裳心里颇为嫌弃,韩将军就不能直接说店铺名字吗,非要搞这么麻烦。随即明华裳愣了下,意识到并非韩将军蠢,而是这一行危险,必须用这种曲折复杂的方式保护里面的人。
明华裳也是这时候意识到,一旦她踏入这家店,说出接头暗号,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的她尚且不知这个举动会给她的命运带来什么变化,她只知道,背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她,她不能后退。
无论前路有什么。
明华裳最终抬起脚步,停到柜台前,用少女特有的柔美嗓音,笑盈盈问:“掌柜的,羊肝饆饠还剩下几份?”
一个身材肥硕、面容平庸的中年男人抬头扫了明华裳一眼,漠不关心道:“现做现卖,要多少有多少。你要几个?”
明华裳没在乎掌柜的冷漠,笑道:“一份。”
掌柜的甩给她一个木牌,头也不抬道:“找个地方等吧,做完了给你送过去。”
明华裳道谢,她注意到牌子后面刻着“天字戊号房”,她默不作声收起木牌,往店里走去。
这家饆饠店看着小,没想到后面另有乾坤,明华裳寻着号码牌,很快找到天字戊号。
房间门虚虚掩着,明华裳吸气,暗暗替自己鼓劲。
韩将军那样的老狐狸她都应付过来了,没什么可怕的。她定下心,轻轻推开门。
门开在西北角,旁边是一幅山水画屏,屏风后隐约可见一道人影正在倒茶。他身姿挺拔,姿态优雅,隔着屏风看不清长相,只觉得面容极白,宛如玉石。
明华裳非常吃惊,竟然是个年轻人?她以为玄枭卫里都是韩将军那样的中年人呢。她往前走了几步,猛的发现屏风后的人衣服有些眼熟。
这不是明华章吗?
明华裳赶紧蹲身,无比庆幸她开门时没发出声音。她趴在地上,像只螃蟹一样悄悄往外挪。
结果刚挪到门前,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明华裳抬头,毫无防备撞入对方视线,窒息了。
门外的人也愣了片刻,轻轻笑了:“二妹妹,你怎么来了?”
第29章 花明
明华裳抬头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脑海里飞快划过自己这一生。
这十六年里,她每一天都在认真过日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通,但她好歹还是个体面人。这种不是死亡胜似死亡的事情,为什么会残忍地降临在她身上?
偏偏还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之一。
另一个她不愿意见到的人在屏风后放下茶盏,悠悠说:“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就怀疑了,但我以为我最乖巧孝顺的妹妹不至于这么胆大妄为,便宁愿相信是一个巧合。但是,二娘,这就是你要去买的胭脂?”
谢济川好笑地朝屋中扫了一眼,弯腰,扶明华裳起来:“行了,省省吧,这可不是那些皮糙肉厚的粗人,瞧你把二妹妹吓成什么样了?二妹妹,进来坐?”
“不不!”明华裳慌忙摆手,她瞥到谢济川腰上精巧雅致、雪映红梅的荷包,知道她这回是耗子嫁猫,虎头上捉虱子——自己找死。明华裳强撑着头皮,尴尬笑问:“谢阿兄,二兄,你们怎么在这里?”
其实今天早上在门口遇到明华章时,明华裳也注意到他身上挂着一个绛色荷包,但那个荷包绣着竹与剑,和明华章黛色圆领袍搭得浑然天成,明华裳还以为这是配饰。谁能想到,现实比她想象的还要离谱呢?
谢济川笑眯眯看着明华裳,问:“二妹妹这个问题问得好,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明华裳不敢进去面对明华章,但又不能离开,支支吾吾道:“我……我随便逛逛,无意走进来的……”
“无意?”谢济川笑道,“这家店不是每日都卖饆饠,妹妹找对了地方,说对了暗号,进对了门,这可不是随便逛逛能做到的吧。”
明华裳没回头,都能感觉到屏风后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背上,如开锋的刀一般锐利。明华裳叹气,放弃挣扎,说:“大家都出现在这里,更多的也不用我说了吧?我见到一个人,按他的安排来这里领考核任务。你们知道……”
明华裳说完,怔了怔,倒抽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着明华章和谢济川:“该不会你们就是我的接头人吧?你们早就加入了?”
明华裳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这一切。她为了攒逃跑的钱违背道德准则,加入女皇的地下组织,她骗明华章时良心还颇受谴责,结果来地方后,发现她那出了名光风霁月的兄长也在里面,疑似已经混成高层,还把好友谢济川拉进来了。
明华裳内心百感交集,最后凝聚为刻骨的失望和悲痛:“你有这种门路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考核归你们管吗?能看在人情的份上直接给我高分吗?”
明华裳的关注点总是如此不走寻常路。明华章深深吸气,压制好怒气,起身拉着她的手快步往外走:“你别胡闹了!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