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章如何不知,他叹气道:“但封家已经是他的了,我们就算怀疑,没有确切证据前,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事情可真巧。”明华裳说,“不喜欢他的封老太爷死了,能干的弟弟死了,连耕耘外院多年、深知封家底细的管家也突然不见了。才两天的功夫,封家就完全由封锟一人做主。这样看,封锟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李华章不置可否,他看了眼天色,道:“运气太好必有妖。这么晚了,不知道他们找到管家的行踪没有?”
明华裳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急,我们一定可以抓住凶手的。再补充些线索,我应该可以画像了。”
李华章不语,他并不怀疑明华裳的能力,但他担心凶手在这段时间里再动手。然空想也无用,唯有行动才能解决问题,李华章压住急躁,问:“你还需要什么?”
“我需要查随侯珠的上一任拥有者。”明华裳说,“一切都从封老太爷拿出随侯珠开始,或许,这才是所有问题的根源。”
“好,我陪你去查卷宗。”李华章道,“正好,我也想回府衙,重新做一件事。”
“什么?”
“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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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章和明华裳在封家检查了一天,等回到刺史府时,天已经全黑了。刺史府的人得知李华章和明华裳回来了,一连串来禀事。李华章先吩咐人将天授五年前的卷宗都找出来,他和明华裳一边往停尸房走,一边听衙役奏事。
“刺史,您要的药查出来了。您带回来的香囊、封老太爷死时佩戴的香囊和方子上的药一致,都是常用的补药,没有毒。”
“仵作检查了封老太爷的衣服、鞋袜,甚至连鞋垫都抽出来了,没找到毒物。”
“您昨日让查的名单,小的找遍了商州户籍,并未找到那几人。兴许他们不是商州人士?”
李华章听完后,一一回复:“香囊作为证物收好,让仵作继续检查封老太爷中了什么毒。名单上的人暂时不用查了,去找天授五年前的卷宗吧。”
众人一一领命而去,到了停尸房后,李华章停在两架担架前,问:“这就是封荣和封铻?”
“是。”
李华章戴上手套,仵作见状忙要代劳,李华章挥手,淡淡说:“你们都去做事吧,我这里不用人。”
仵作和衙役们看了看李华章和明华裳,面露犹豫,但到底不敢违逆李华章,行礼后就退下了。等屋里没有旁人后,李华章道:“我要验尸,恐怕还要一会,你不如先回屋等?”
“不用,我完善画像也需要看尸体。”明华裳面对尸体没有一点异样,她站在担架旁边,问,“你打算先验谁?”
“封铻。”李华章说,“在封家的时候我怕走漏消息,没有细看。封铻刚捞起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有木屑。后来我找机会看过,和水榭下面木桩的材质一样。”
“哦?”明华裳忙追问,“你是说,封铻不是失足落水?”
“就算他真的是酒后不小心落水,他都抓到了木桩,怎么可能会淹死呢?”李华章隔着手套,小心检查封铻口鼻,说,“但他确实表现出溺死,体征也表明是生前入水,我怀疑,可能是有人按着他的头,不让他浮上来,将他溺死的。”
明华裳点头,若有所思。李华章换到另外一边,抬头看了她一眼,问:“你有怀疑的人吗?”
明华裳叹气:“有,但是还没法确定。封家的线索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了,反而不好判断。很多人都没有和我们说实话,他们出于各自的目的,都在真话里夹杂了几句假话。我得剔除其他人的动机,才能画出做命案的那个人。”
“确定作案的是一个人吗,会不会是团伙作案?”
“应当是一个人。”明华裳说,“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刚进入摘星楼时,觉得封老太爷死亡现场太日常了,我今日进入水榭时,也有一样的感觉。别的不好说,但这两个命案一定出于同一人之手。”
李华章点头,这方面他一向相信明华裳的判断。李华章继续验尸,两人不再说话,停尸房里一时只能听到放工具的声音。
明华裳失神盯了会,突然叹了口气。李华章已经检查完封铻的尸体,正在洗手,他听到明华裳叹气,抬眸问:“怎么了?”
明华裳摇头:“没什么,只是有几个细节,怎么都想不通。”
李华章大概能猜到她在困扰什么,因为他也被同样的问题拦住了。但李华章相信一切诡计都需要落实在现实,无论凶手如何算计,尸体不会骗人。
等李华章验完封老太爷的尸体,已经快亥时了。两人从停尸房出来,苍穹黑如深渊,细碎的雪从高空飘落,明华裳紧了紧衣领,道:“今年可真冷,听说往年商州不下雪的,但今年都第二场雪了。”
李华章解下披风罩在她身上,紧握她的手说:“我让人准备了热汤,你累了一天了,回去暖暖身子,先去睡吧。”
明华裳摇头:“卷宗还没看,人命关天,哪能耽搁。先去府厅吧。”
李华章知道劝不动明华裳,索性不劝,两人牵着手往府厅走去。李华章替她开门,明华裳赶紧钻进屋子抖雪,她看到里面满满一地的卷宗,惊讶道:“嚯,这么多!”
录事按李华章的吩咐,将天授五年前的卷宗全搬了出来,都从桌角堆到了地上。李华章关好门,轻轻嗯了一声,依然专注地给明华裳擦头发上的水:“不急,我让丫鬟把热汤送到这里,你先暖一暖再看。还冷吗,要不再送两个炭盆过来?”
“不用,这么多卷轴呢,小心烧了。”
李华章却很坚持:“你的身体最重要。”
两人正在争执,忽然一个衙役顶着雪跑过来,匆忙喊道:“刺史,大事,封家的管家找到了!”
明华裳和李华章动作一顿,两人对视一眼,李华章忙朝外走去:“他人在何处?”
“在城外,但是……”
明华裳听出不对,立刻要换衣服:“他怎么了?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李华章拦住明华裳,说,“你专心看这些卷宗,我去城外就够了。放心,我应付得来。”
明华裳担心:“可是天这么黑,外面还在下雪……”
李华章握住她的手,替她将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说:“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们该分工就分工,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才能最快破案。我不在的时候,府衙还得靠你照应呢。”
明华裳知道李华章说得有道理,她不擅长骑射,跟着去只会拖累他的速度。她没再强求和他一起出城,反复叮嘱道:“你路上小心,量力而行,别逞强,知道吗?”
李华章一一答应,他从旁边拿起斗篷,一边穿衣一边吩咐:“叫进宝、吉祥她们过来,一定要看着王妃把热汤喝了。另外再搬两个炭盆,陪她说说话,不要让她太累。”
侍从应是,明华裳还想再送,被李华章拦在门口:“外面冷,你不要出来了。有事用信鸽联系,你也量力而行,别看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