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刚从温柔乡中醒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凶手?”
“定王身边那个家奴。”
魏王还有些熏熏然的脑子霎间惊醒,眼中再无丝毫情潮,一把将怀中的美人推开:“定王呢?”
定王和魏王赶到正堂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一个穿粗布蓝衣的壮汉被五花大绑跪在堂下,旁边扔着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
有红色的、各种款式的女人衣裙,最骇人的,是六颗挤在锦盒里的眼球。
定王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面色从容朝太平公主走去:“公主,怎么了?”
太平公主瞧见定王和魏王,似笑非笑道:“没什么,就是抓住一个胆大包天的恶奴,害了本宫三个婢女,甚至还想向本宫身边人伸手。多亏本宫警醒,如今将他人赃并获。定王,魏王,你们说,对付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要如何惩治?”
魏王神色不变,不答反问:“前段时间的异象,莫非都是他搞出来的?”
“可不是么。”太平公主说道,“如今河清海晏,日月同辉,天子神威照耀之下,还哪有什么鬼怪呢?分明
是此贼弄虚作假,用一些魑魅伎俩,假借蛇鬼的名义害人。”
太平公主眼睛直视着他们,唇边似嘲非嘲,话里有话。魏王知道这一计已经败了,他心里颇为懊恼,但面上还是一副从容睥睨之态,满不在乎说道:“原来是他做怪。既然元凶已经抓到,处置了就是了。”
“公主府的内务,我自然会处置的,不劳魏王操心。”太平公主说着看向定王,眸中不知道是什么神色,“定王,这是你的侍卫,我来处置,你不会介意吧?”
定王温文尔雅笑着:“自然不会。他惊扰了公主,无论再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在太平公主和定王、魏王说话时,有五个年轻人已经回到院子。虽然凶手已经抓住了,但山庄看起来还要乱一夜,明华章、明华裳没有搬出去,而是打算继续在江陵院里将就一夜。
明华裳打了个哈欠,这时候才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困意:“好困。”
“我也困。”任遥眼皮子下面全是黑的,她颇有些咬牙切齿道,“狗娘养的,我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明华裳深有同感地点头。明华章回眸瞥了任遥一眼,神色略有不悦。
任遥从小当男郎长大,满嘴粗话。她自己说就算了,但这种话怎么能放到明华裳耳边?
五人中大概唯有江陵还挂念着案子。他惊奇又诧异,生龙活虎道:“明二娘,你怎么知道那六个眼珠没有扔,还猜到它们放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提前去过凶手的房间?”
明华裳掩住嘴唇,秀气地打了个哈欠,说:“好困,二兄,谢阿兄,我去睡觉了。”
明华章点头,谢济川笑眯眯道:“二妹妹一夜好梦。”
“哎,先别睡,你先告诉我!”明华裳和任遥毫不留情走了,江陵看向明华章,热情道,“明二郎,你怎么知道……”
明华章置若罔闻,径直往自己房门走去,连个反应都欠奉。江陵只好去拉谢济川:“谢兄,你该不会也急着睡觉吧?我准备了好酒,我们一边烫酒一边聊!”
谢济川不动声色推开江陵的手,一脸抱歉:“家里管的严,不许饮酒,江世子的好意我只能辜负了,对不住。”
说完,谢济川都不给江陵说话的机会,转头就走。江陵呼唤了好几声,还是眼睁睁看着那四人离他而去,一个都没留住。
江陵叹气,遗憾地往自己屋里走:“看来只能我自己喝了。”
他推开门,发现自己的屋子不知道被多少人造访过,翻的一团乱,甚至还少了好几件家具。
江陵震惊当场。他自长大以来,还从没住过这么乱的房子,在他看来完全没法睡了。但其他几间屋子都住了人,看来只能去找公主府的管家,给他另找一个房间了。
江陵出门走了两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哎,这不是我的院子吗?”
·
圣历元年,正月十七。
今日终于联系到山下了,女皇命禁卫军来邙山清理雪道,洛阳各大家族也派来了帮手。众人齐力,总算在日暮时挖出一条路。可惜天色晚了,今日无法启程,二兄让我今夜打点行装,明日一早就出发。
二兄从外面回来时,脸色似乎不太对。他支走我,悄悄和谢阿兄私聊。他们以为我听不到,其实我猜出来了,雪崩不是自然而生。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可以吃热腾腾的糕点,外酥里嫩的烤鹿肉,还有城东汤食记的馎饦!
任姐姐竟然没吃过汤食记,我已和她约好,回洛阳后一起去城东吃虾仁鹿茸馎饦。可惜宝宝不能跟着我走,如果能让江陵出钱,我来养宝宝就好了。
明华裳,记于正月十七夜,于邙山飞红山庄。
另:飞红这个名字真不吉利,据说太平公主已有意给此园改名。
再另:凶手突发疾病,死于山庄柴房,具体病因不知。
——第一案《风雪夜宴》完。
第22章 庐陵
正月十八,一大清早山门就热闹起来。太平公主斥重金举办夜宴,欲与神都上元盛会争光,可惜闹出血案,一连死了四人,山庄里人心惶惶,根本没人有心思参宴。
众人在雪山上煎熬地等了好几天,终于山路通了。无论宾主都长松一口气,忙不迭套车下山,生怕走得晚了一步就又被厄运缠上。
山庄门口,车马如龙,各家奴仆呼来喝去,争相抢路。明家的侍从不断往马车上搬东西,明华裳裹着斗篷,和众人道别。
明华章对江陵说道:“这些日子打扰江世子了,多谢!”
江陵坐在马车里,豪迈地挥手:“多大点事。可惜我带来的好酒还没开封,你们哪一日有空,不如我们……”
明华裳一听,连忙转移话题:“快看,前面有空位!江世子,快点走吧,再不走路又被堵了!”
江陵赶紧探出头看:“快快,卡住那个空位,不许让人超过!那我先走了,等回神都后,你们一定记得来江安侯府喝酒!”
明华裳嗯嗯应下,完全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宝宝从江陵旁边探出头来,好奇地朝后张望。明华裳脸上的不舍真挚了许多,用力挥手,等江家的马车再也看不见后,她还是一脸留恋。
明华章问:“你真打算去江安侯府?”
明华裳诧异地看了明华章一眼:“不啊。二兄,你怎么会有这种疑问?”
明华章叹气:“君子言出必行,你既然不想去,那答应他做什么?”
明华裳把自己裹得更紧一点,黑眸颇为无辜:“要是不这样说,他会走吗?”
明华章一时竟无言以对。哒哒的马蹄声渐近,明华裳和明华章回头,看到任遥牵着马走过来。
任遥穿着利落的胡服,手臂、小腿都用护具扎起,英姿飒爽,雌雄莫辩。她行事亦很男儿气,握着缰绳对他们兄妹略一抱拳,道:“筵席千日,终有一别。我走了,再会!”
明华章同样抱拳回礼,明华裳笑着道:“任姐姐,记得汤食记的馎饦!”
任遥抬腿飞上马背,背对着明华裳挥了挥手,洒脱道:“记住了。”
她说完,高叱一声,座下骏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毫不在意前路积雪皑皑,车马塞道,十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