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王笑着给李华章问好:“二兄。先前许久不见你,我们正找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李华章扫了眼临淄王,恰巧遇到?在男人的字典里,就没有恰巧两字。
李华章淡淡道:“没遇到同游的人,就随便在船上走走。你们在说什么,介意加我一个吗?”
李华章都这样说了,临淄王哪敢说介意。临淄王立即笑着邀请李华章一同游湖,期间热情地问明华裳问题,都被李华章不冷不淡地接过去了。
临淄王说了半天,发现一句都没和明华裳说上话。明华裳笑得温柔娇俏,低声和明雨霁嘀嘀咕咕,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但临淄王扫到不动声色、清清冷冷挡在明华裳身前的李华章,还是识趣地闭了嘴。
美人不搭话,风景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没过多久临淄王就找借口回去了。等他走远后,明华裳默默松了口气,李华章问:“他过来多久了?之前对你们说冒犯的话了吗?”
“没有。”明华裳如实道,“我们才刚说话,你就来了。”
李华章稍稍放心,又忍不住皱眉:“看来改日得说说他了,在长安里到处拈花惹草,成何体统?”
明华裳虽然不喜欢临淄王这样的风流性子,但平心而论,临淄王态度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其实没什么错处。明华裳道:“他许是看我们落单,怕我们受委屈,这才过来和我们说话,其实没有恶意的。”
李华章眉尖微不可见挑了一下,垂眸看向明华裳,慢慢道:“没有恶意?”
这话其实明华裳自己也不信,她低咳了一声,说:“谁让临淄王长得好看呢?年轻俊俏的郎君主动找我说话,有什么可生气的?”
李华章幽幽看了她一眼,语气非常不爽:“你倒是会替他开脱。”
明华裳本是看在临淄王是李华章堂弟的份上才百般回护,没想到他竟还不领情。明华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谁让临淄王有一个更好看的堂兄,为了讨好他的家人,我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喽。”
李华章顿了一下,语言系统霎间失效,竟不知如何反应。他从小读了很多书,能在女皇面前临危不乱,能在万众瞩目中做出最得体的举动,唯独没有学过被妹妹近乎表白的夸赞时,该如何应对。
不光李华章愣住了,明雨霁也在心里“咦”了一声,忍无可忍说:“你们慢聊,我去那边走走。”
“姐姐你去哪儿?”明华裳立刻拉住明雨霁,说,“船上大部分人你都不认识,你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
明雨霁扫了眼李华章,欲言又止道:“可是我待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明华裳说,“你是我姐姐,我既然和你一起出门,就要保证你的安全。二兄,你说是不是?”
李华章终于恢复了一些控制能力,他勉力压住陌生而强烈,几乎令他无所适从的愉悦之情,端出冷静理智的兄长架子,说:“自然。如果你们不想游湖,那我让人靠岸,送你们回去吧。”
他表面上似乎恢复了淡定,但仔细看耳尖是红的,手指上没用的小动作也很多。
明华裳的说话习惯……实在太浮夸了。他不肯承认自己其实很受用,也不好意思承认,他之前心里莫名不爽,并不是因为明华裳替临淄王辩护,而是因为她说临淄王好看。
明华裳犹豫道:“湖才游了一半,现在就靠岸,会不会太扫兴了?”
“不会。”李华章今日目的已经达成,和明华裳比起来,船上其他人的想法根本无关紧要。他说:“路上不好走,我送你们回府吧。”
明雨霁也不知道长安横平竖直、四平八稳的路怎么就不好走了,反正李华章抛下一船皇亲国戚,坚持要送她们回家。
马车在长安街上慢慢行驶,无论走还是停,总有一阵平稳有力的马蹄声,不远不近跟在窗外。明华裳悄悄掀开一条缝,朝外面看去。
李华章骑马护卫在一旁,他肩膀挺拔,双腿修长,端坐在马上巍如玉山,劲如修竹,当真称得上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光是看着他,就觉得时光静好,岁月如歌。
他似乎感受到注视,回头朝视线来处看来,正好抓住偷窥的明华裳。
明华裳放帘子的动作晚了一步,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她尴尬了一瞬,心想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干脆转守为攻,自信地打招呼道:“二兄。”
李华章好整以暇,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呀。”
李华章都准备好听她瞎编了,没想到她不按套路出牌,竟然直接承认了。李华章噎了下,心想他岂能输给明华裳,便故作淡然地问道:“哦,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明华裳摇头,认真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事实证明,只要她豁出去不要脸,哪怕精明强势如李华章都会不好意思。李华章面上一派平静,但身下的白马不知为何加快速度,哒哒走到前面去了。明华裳本来有些难为情,当看到他明明不好意思却还故作淡定的样子,尴尬立刻化成了新奇。明华裳心知过犹不及,她不再逗李华章,得意放下车帘,转身对上了明雨霁的视线。
明华裳对着李华章敢胡说八道主动出击,但对上明雨霁,她就一下子不好意思了。明华裳尴尬地抠着手指,扭捏说:“姐姐。”
明雨霁扫过明华裳绯红的脸,躲躲闪闪但晶亮水润的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慢慢道:“看来,府里那些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
“啊?”明华裳装傻,“什么传言?”
明雨霁挑眉,道:“就是镇国公府要出一位雍王妃的传言。”
明华裳浑身都像麻花一样拧起来:“没有……我还没想好呢。”
那就是愿意了。明雨霁忍不住被这份快乐感染,唇边带上微笑。她想到什么,问:“他同意吗?”
明华裳马上猜到明雨霁话中的“他”代指镇国公,明华裳笑道:“他早就和阿父说了,阿父说由我选,我喜欢谁就嫁给谁,除了我的意愿外,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如果有人说三道四,阿父替我们撑着。”
李华章竟然已经和镇国公坦白了,向曾经的父亲求娶他的女儿,这场面,明雨霁都不敢想。明雨霁顿了片刻,叹道:“你们真的很像。”
李华章和明华裳看起来截然不同,一个冷一个暖,一个不知疲倦一个懒散随性,但究其根本,他们是一样的。
一样热烈,勇敢,愿意为了公平正义逐日填海,闪闪发光的灵魂。
明华裳不置可否,手指缠绕着衣裙绦带,低声说:“不是我们像,而是他让我相信,我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我从小就很崇拜他,他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好,相比之下,我废物得格格不入。后来当我走近他,发现他并不是天生如此,他自律、勤勉、冷静,勤于律己,宽以待人,犯过一次的错,绝不允许自己犯第二次。我发现兄长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完美,却比我想象中更加优秀,慢慢的,我也想变得再好一点,足以和他相配。”
明雨霁道:“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这短短片刻,你已经夸了他三次了。”
“因为我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明华裳认真地看着明雨霁,说,“人生之路变化莫测,有些话若不说,说不定就再也没机会开口了。我喜欢他,也希望他一日比一日更喜欢我,这些话当然要说给他听,不然,他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