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明华裳这时候才意识到明华章没穿衣服,她正按在他的身体上,指尖下触感清冷温润,宛如美玉。
明华裳关节僵了僵,忽然觉得无所适从。她僵硬取来绷带,一圈圈缠在他的伤口上。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明华裳要包扎,免不得触碰到明华章身体。他作息自律,勤于练武,骨架舒展挺拔,身上的肉却十分紧致,平时穿衣服显得修长清瘦,此刻脱了衣,才惊觉他肌肉并不少,尤其是肩膀到手臂,修长有力,肌理分明,线条十分漂亮,像一只蛰伏的豹子,劲瘦而有力,于无声处蕴藏着巨大能量。
明华裳第一次面对男人身体,眼睛都不知该落在何处了。她脸颊发热,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道:“二兄,你去了哪里,伤口怎么这么重?”
明华章正待说什么,屋外忽然传来镇国公的声音,明华裳吓了一跳,慌忙将衣服披在他身上,自己像做贼一样钻到帘子后,瓮声说:“不要说话,一会父亲问起来,你就说我回去了。”
明华章还来不及反对,明华裳就躲好了。而这时镇国公已经推门,明华章只能飞快扣好衣扣,起身迎接父亲:“阿父。”
镇国公进门,看到明华章衣服微微凌乱,神色似乎也不太自然,他视线扫到旁边的药瓶、纱布,自觉了然,叹气道:“方才,魏王是为你而来?”
刚才太匆忙,领口的扣子没有扣好,明华章一边缓慢调整肩膀位置,一边无奈。
他们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完全能大大方方见镇国公,明华裳为什么要躲起来?她这么一藏,性质完全变了。
明华章也很尴尬,勉力做出泰然的样子,道:“是。今日我去城外查案,似乎和魏王有些牵扯。”
镇国公欲言又止,最后道:“你自小有主意,这么多年从未让人操心过,我也放心让你来决定一切。你想去京兆府,那便去吧,但行事要注意度,切莫为了一些短期、表面的事,损害了自己。”
明华章似乎微微怔住,垂下眼眸,睫毛像蝴蝶一般收敛:“我知道,谢父亲教诲。”
镇国公叹气:“你既然叫我一声父亲,我便要担起为父的职责。家里只剩下你一支独苗了,你若出事,血脉便要断绝了。女皇下令让郡主和武家郡王联姻,这些日子也一直促成李武两家融合,可见她确实有意将皇位传给庐陵王。出头之日就在前方,你可不能在这种关头出事。”
明华章垂着头,轻声应下。镇国公说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原本来意,问:“裳裳呢?”
明华裳窝在帷幔里,心想都说了这么久话,她爹可算想起问她了。不过,明家虽然子嗣不丰,但二房、三房都有儿子,明华章再金贵,也不至于到全族只剩下他一支独苗的程度吧?
而且,父亲和明华章说话的语气,为什么透着一股别扭劲?
明华裳缩在帘子里,百思不得其解。她透出一只眼睛,悄悄往前方看,只见帷幔和屏风之后,明华章的背影朦朦胧胧,修长挺拔,有一种遗世独立的俊秀。
明华章听到镇国公的问话愈发尴尬,他本打算镇国公一进来就表明实情的,但没想到镇国公说了这番话,明华章只能先行回答。然而话头一开就没法停止,谈话越拖越久,此刻再让明华裳出来,似乎更加奇怪。
明华章十分为难,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道:“她已经回自己院子了。”
镇国公压根没怀疑聪明勤勉、君子谦谦的明华章会骗他,他应了声,放心道:“那就好。她从小没了母亲,我忍不住想加倍补偿她,慢慢把她纵成了这副模样。她平时若有失礼的地方,你多担待。”
明华章没法告诉镇国公其实现在明华裳就在里面,只能正容道:“您这是说什么话,她便是我的亲人,我自然会不遗余力对她好。”
镇国公放下心,如今夜色已深,他作为父亲,也不方便去十六岁女儿的房间里查看,交待明华章好好养伤后就走了。明华裳支起耳朵,费力听窗外脚步声走远没有,忽然眼前一亮,她抬头,见明华章沉着脸,清冷又无奈地看着她。
“父亲走了,出来吧。”
明华裳无辜地眨眨眼睛,如释重负爬起来。明华章伸手拉她,明华裳忙道:“不行,你胳膊上有伤……”
“无妨。”明华章说着,已经将她拉起来。明华章走到榻边,弯腰收拾一团乱的血布、药瓶,明华裳怎么敢让一个伤员做这种事,赶紧说:“二兄,你快去休息,我来吧。”
“没事。”明华章动作利索,反而将明华裳按到榻上坐下,自己有条不紊将一切收拾好,放回原位。明华裳愧疚极了,跟在明华章身后,试图接过箱子:“你右手伤口那么深,不能拿重的东西,我来就好。”
明华章嘴上说着多谢,手上却并没有放松,他将药箱放回木架上,低声对明华裳说:“这些日子你要小心,我可能暴露了。”
明华裳悚然一惊,抬起的手顿住了。这时明华章已经将箱子放好,握着明华裳的手坐回榻上。他脸色苍白,不知是失血还是本来颜色,竟然十分冷静淡然。
仿佛只是谈论明天的天气一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其实这件事明华章已经想了一路,他自问为人还算小心,不曾得罪什么人,现在查的案子也不算水深。如果不想让他查,有的是手段警示他,何至于一出手就动杀招呢?思来想去,唯一能给他招致杀机的,仿佛只有玄枭卫这个身份。
作为明华章他非常谨慎,但作为双璧,他已经搅和了好几件朝政大事,其中最恨他的,莫过于魏王。
魏王夜闯镇国公府,无疑坐实了他的猜测。明华章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无疑,他是双璧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明华章很庆幸暴露的是他,而不是明华裳。他已经对不起明家,若再害了明华裳,他万死难辞其罪。
明华裳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嗡得一声,现在她慢慢冷静下来,问:“为什么?”
“不知道。”明华章若有所思,“我今日夜探普渡寺时,在黄采薇四年前的禅房里遇到伏击,对方是魏王的人。这个案子和魏王又没什么关系,他为何要杀我呢?我想了很久,似乎只有一个可能,他要杀的不是京兆少尹,而是玄枭卫双璧。”
明华裳拧眉,脸色愈发凝重:“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明华章音色依然冷静理智,娓娓分析:“我去普渡寺时一直蒙着面,回长安也没有露脸,他应当只是猜测,并不确定。如果他确定是我,刚才,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了。”
明华裳长松一口气,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明华裳咬唇,费解道:“我们一直很小心,玄枭卫那边的消息是我取到后传给你的,你甚至都没有和接头人碰面过。魏王怎么会怀疑到你身上?”
这个问题明华章也想了很久。他微微眯眼,光线折入他的瞳孔,泛出细碎的粼光,如一潭冰湖般幽暗难测,深不见底。
他没有现身,魏王却仿佛预料到双璧的下一步动作般,在命案现场等着他。这只能说明,玄枭卫内部有人叛变了。
更甚者,前段时间有人模仿作案,真的只是偶然吗?
明华章见明华裳苦着小脸,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不由失笑。明华章捏了捏她的脸,轻声说:“不用担心,我从选择这条路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今天了。放心,我有准备,没关系的。”
明华裳发愁地抬头,希冀又怀疑地看着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