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章泰然寒暄,他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道:“我要先送舍妹回府,恕不奉陪,先行一步。”
卢渡立刻抬手道:“这是自然,明少尹请。”
明华章道别后拉着明华裳离开,擦肩而过时,明华裳抬眸,对着卢渡礼貌笑笑。
卢渡笑意见深,对明华裳颔首示意。
被人撞见后,明华裳不敢再歪缠,乖乖随着明华章出寺。他们特意从后门离开,在林子中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看到圈出来的黄采薇主仆遇害地。
确定周围没人了,明华章才瞥了明华裳一眼,道:“现在安生了?”
明华裳鼓着脸哼了声,不情愿说:“那你今天要早点回来,中午好好吃饭,晚上别待太晚。”
“嗯。”
明华裳撞了他一下,不悦道:“你好好答应,别含糊。”
明华章无奈叹气:“好,我一定早点回来。快回去吧,路上带好人,别让侍卫离开。”
明华裳应是,招财等人一直缀在后面,见状上前。明华裳被人簇拥着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背着漫山红叶和苍蓝辽远的天空,问:“晚上想吃什么?”
明华章没忍住笑了,深秋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勾勒出一层金边,璨璨的晃得人眼晕:“只要是你准备的,都好。”
明华裳大清早出门慰问兄长,回城后顺便去东市逛了一圈,带着一车大包小包回家。她自从担上修道的虚名后彻底摆烂,连去老夫人那里走过场也不愿意了,她午饭后睡了一觉,醒来后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拿出笔,开始整理普渡寺的线索。
她连画了几张,最后都感觉不对,在烛台上烧掉。明华裳长长吁了口气,有气无力趴在案上。
这是她办案以来,画像最没把握的一次了。其中最大的困难来自于现场,四年前的案卷语焉不详,刚发生的命案现场又说不出的奇怪,明华裳怎么都画不出来,凶手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华裳揪了一下午头发,最后无奈承认不行,她需要更多线索才能画像。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跑去清辉院守株待兔。
清辉院里漆黑寂冷,显然是没人的。小厮看到她来了,忙殷勤请她进来。黍离要点灯奉茶,被明华裳拦住。
明华裳看着黑暗中都不掩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房间,突然改变主意了。干坐着等他太蠢了,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明华裳将所有侍从都赶出去,还勒令他们不许和明华章说。黍离知道二郎君多么宠妹妹,为此苦着脸看二娘子把门窗闭紧,在房间里一通折腾,还不允许他们过问。
完了,等二郎回来,看到他们竟敢让二娘子独自待在黑暗中,肯定会杀了他的。
明华裳拿出在玄枭卫毕生所学,关好门窗,清除痕迹,将一切伪装成没人来过的样子。她则藏在帘子后,兴致勃勃等着吓明华章一跳。
计划很完美,只是没想到等着等着,明华章还没回来,她就先睡着了。
第93章 再犯
夜风萧萧,暮色四合,明华章带着一身寒意从光德坊京兆府回来。侍从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一大摞卷宗:“郎君,您今日在外奔波了一天,该好好歇息歇息,这些档案等明日看也不迟……”
明华章推开门,随手解下披风,淡淡说:“把这些卷轴放在书房……”
明华章说着,放衣服的手一顿,回头,目光像寒刃一般剐向黍离。留在清辉院看门的黍离无可奈何地叉手请罪。
他也劝过,但二娘子铁了心要进来,还不让和郎君说,他实在没办法啊。
明华章看向黑漆漆的屋内,几乎都能感受到深秋地板上漫上来的寒意。他最后重重瞪了黍离一眼,示意他们将卷宗就地放下,立刻出去。
侍从不敢违逆二郎君,行礼后静悄无声退下,合门时都不敢发出声音。明华章将披风收起来,慢慢走入内室。
关门之后,那阵呼吸越发明显。明华章轻轻挑开帘子,果然,她挤在帘子里,已经靠墙睡着了。
明华章的心情气愤又无奈,最后只能化作一道叹息,认命地俯身,抱着她起来。
明华裳只觉得自己打了个盹,中间似乎有些冷,后面莫名暖和起来。她蹭了蹭面前柔滑水凉的衣料,继续睡得无知无觉,最后被一阵饥饿叫醒。
她惺惺忪忪从枕头上爬起来,肩膀上什么东西滑落,她本能拉住,发现竟是明华章的衣服。
明华裳抱着衣服懵了许久,脑子才慢慢醒过神来。
她好像藏在二兄的房间里想吓他,结果不小心睡着了,还在他的床榻上醒来?
屏风后,隐约透出朦胧的光。一道红色背影端坐在后,屏风影影绰绰映出他的身形,看不清五官轮廓,越发显得他身姿清隽,面容如玉。
他翻过一页书,手指经过屏风柔化,愈显修长白皙:“醒了?”
明华裳无法面对这种天崩局面,默默栽回榻上,试图一睁眼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明华章轻笑一声,悠然从容道:“痕迹清理的不错,在终南山那几个月没白待。但你忘了过犹不及,若你在执行任务,现在已经被捕了。”
说谁被捕了!明华裳愤怒地扯掉他的衣服,不服气道:“谁说的,我还能跑能跳,怎么就被捕了?”
明华章定定瞥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是,下次我应该把你捆起来?”
明华裳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幅画面,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兄长床上,双手被缚……明华裳一激灵,赶紧从榻上坐起来,把这些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天呐,她在想什么?二兄是一顶一的正人君子,光风霁月,她怎么能这样玷污二兄?
明华章起身倒了茶水,穿过屏风朝她走来。他看到明华裳有些僵硬地坐在榻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明华章俯身,伸手就要去探她的温度:“怎么了?”
明华裳慌忙躲开,明华章的手一顿,抬眸,定定看着她。明华裳接触到兄长的视线,浑身都烧起来了,一紧张就开始说胡话:“二兄,你怎么在这里?不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华章看着她躲闪的眼睛,没再坚持,放下手道:“戌时回来的。喝点水吧,嘴都干了。”
明华裳这才意识到刚才他只是给她递水而已,她讷讷接过,小口小口啜饮。明华章站在榻前,盯着她逐渐水润的红唇,冷不防问:“你问我晚上想吃什么,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餐点?”
明华裳喉咙一呛,险些被水噎死。她知道二兄最是正经不过,绝不是那个意思,但这话……听起来为什么这么奇怪?
明华裳尴尬地笑,手指不住扣指甲:“我本来给你准备了惊喜,想吓你一跳再传膳,谁知道……”
她这个不争气的,竟然睡着了。
明华章看着她轻轻笑了,意味不明道:“确实很惊喜。”
明华裳觉得这一晚上大概把她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更可耻的是她还饿了,她竟然有脸饿!
明华章早就让厨房准备了好克化的膳食,如今见她清醒过来,便让人摆饭。
明华裳心想脸都丢完了,别再为难自己,该吃就吃吧。她自暴自弃地喝着百合莲子粥,明华章本来天黑不食,但看她吃得实在太香,没忍住也喝了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