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明华裳说,“其实凶手已经暴露了很多。杀人手段越复杂,越说明他胆小。”
“胆小?”
“是啊。”明华裳双眼盯着一个地方,仿佛在回想某位认识的人,“他创造出密室杀人,说明他心思缜密却又胆怯谨慎;他在捂死张子云后又用匕首伪造自杀假象,说明他害怕被牵连,他的位置一定很弱势,可以肯定,他不是朝廷、大臣或某位王爷派来的杀手了。”
经过明华裳说,任遥也觉得在理。试想若她被派来刺杀张三,得手后定然第一时间带着画逃跑,绝不会费时费力伪造自杀。任遥忽然灵光一闪:“他在天香楼里!”
“没错。”明华裳说,“他需要在天香楼里继续生活,所以才这般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可以排除那日的宾客、临时杂役了,凶手必是天香楼里的姑娘或签了死契的奴仆。”
总算看到希望了,任遥的心情振奋起来,江陵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要心急,你看,商量商量总会找到办法的。”
明华章也想到这一层了,但天香楼里女子和奴仆太多了,他们不能声张,必须进一步缩小范围。明华章问:“你需要什么条件才能给出更精确的画像?”
明华裳如实说:“不好说,得看案发现场。但我始终想不通密室是怎么形成的,我原以为是用毒药、迷药之类的东西远程杀人,但二兄你说张子云是被捂死的。这就怪了,那段时间风情思苑被玄枭卫的人盯成铁桶,他是怎么进去的?”
这也是困扰明华章一夜的问题。明华章昨日特意勘测过地形,没找到监视死角。明华章想起什么,说:“对了,还有一点或许对你有用。我在张子云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红色细丝,但张子云的衣服上并无类似颜色。可能那日凶手穿着一件红色衣衫。”
谢济川问:“是什么材质?”
明华章说:“太小了,看不出来,应当是能抽丝的绢类、绸类布料。”
任遥和江陵立刻回想天香楼内穿红衣的人。江陵试着道:“老鸨?”
任遥补充:“山茶也喜欢穿红裙子。”
明华裳却觉得怪异:“一个心思缜密,能瞒过几十双眼睛的人,会穿红色丝绸类衣服去杀人吗?又显眼又娇贵,还容易在现场留下痕迹,恐怕只有山茶会喜欢这种衣服。”
说起山茶,明华裳脑中隐隐划过什么东西。明华章刚才说,这条细丝是从张子云指甲缝里发现的?
明华裳灵光一闪,扬声道:“我想起来了,我在三楼楼梯上也看到一条红丝,我当时还想是哪个倒霉鬼像我一样被勾住了衣服。这两者有没有可能有关系?”
明华章显而易见地郑重起来,沉声道:“快带我去看。”
“没问题。但……”明华裳往外瞥了眼,面露难色,“但现在天香楼的人差不多都醒了,我们去楼梯上堵着,太显眼了吧。”
这倒确实,尤其三楼住着众多青楼女子,上上下下不会消停。明华章沉吟不语,江陵有些饿了,但大家正在商量任务,他不好意思提出吃饭,便抓了个果子先垫垫。
他咔嚓一声咬开果子,才吃了两口,就发现明华章朝他看来。江陵这一口果子吃的不上不下,他有些发毛,问:“怎么了?”
快到午时,娇生惯养的江世子总算睡醒了。他一醒来就让老鸨将全楼姑娘都叫过来,陪他寻欢作乐。老鸨当然不敢推脱,除了腿受伤的山茶,其他人都被她赶下楼,在大堂里唱歌跳舞弹曲,务必让江世子尽兴。
江陵脸上带着笑,享受着几十号姑娘围着他一人转的豪华待遇。他再一次躲开不明不白的手,僵笑着问任遥:“他们还要多久,我坚持不下去了。”
任遥同样如坐针毡。要不是江陵哭爹喊娘一定要留一个人陪他,任遥才不想扮演“宠婢”,她更想跟明华章他们去查案。
事实证明,刚才她应该心硬一点的,任遥忍着呛鼻的脂粉味,艰难说:“再忍忍,大概快了。”
所有人都在大堂伺候世子,三楼显得尤其冷清。山茶躲在自己屋里生闷气,她合着门窗,自然也不会发现,此刻东楼楼梯格外热闹。
明华裳、明华章、谢济川三人围在楼梯上,明华裳循着记忆找到那截木板,说:“二兄,谢兄,你们来看,就在这里。”
明华章屈膝半蹲,手又缓又稳,从木刺缝里拔出一缕细丝。谢济川站在另一边,问:“一样吗?”
明华章举在眼前看了看,很确定地点头:“一样。”
这条丝比较长,明华裳凑过去看,说:“这好像是从丝绸上抽出来的。”
三人对视一眼,马上想到:“山茶跳舞用的红绸布。”
明华章让谢济川将证据收好,他伸手扶着明华裳从楼梯上站起来,说:“看来我的直觉没错,那条莫名变短的红绸布,和杀人案脱不了干系。凶手为什么要剪一截绸布呢?”
明华裳看到楼梯下黑洞洞的缝隙就害怕,没留神晃了一下,明华章忙上跨一步揽住她:“小心。”
楼梯里狭窄,站了三个人后更是连腾挪空间都没有,明华裳像是完全挂在明华章臂膀上。她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往旁边挪了一步,说:“我没事,我扶着墙壁就好。”
明华章不赞同道:“墙上连个着力的地方都没有,你还是抓着我……”
明华章突然顿住,明华裳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上方只是一个通气窗而已。明华裳问:“二兄,你怎么了?”
明华章脸色十分冷淡,对谢济川说:“你看着她。”
谢济川往明华裳身边站了站,也问:“你发现什么了?”
明华章没有回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楼下,果真看到二楼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通气窗。明华裳感觉不对,小心翼翼追过来,说:“二兄,这扇窗户有什么问题吗?我进去看过,里面是间小隔间,和风情思苑没有通道。”
“不,一定有。”明华章脸色白得生寒,眼中是沉沉的黑:“不好,昨夜犯了大错,我们可能放跑凶手了。”
“什么?”
明华章指着二楼墙壁上方方正正的小气窗,说:“昨夜他能从这里进入命案现场,极可能已经销毁了重要证据。”
谢济川从后面跟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拧眉道:“这个大小倒也能穿过一个普通身量的女子,可是,窗户这么高,墙上又没有着力点,她爬不上去的。”
“能。”明华章看向方才发现细丝的地方,说,“你们还记得山茶是如何跳舞的吗?只要把绸缎搭在三楼木板上,她站在二楼楼梯,拽着绸带,可以爬入通气窗。”
谢济川打量楼梯木板和通气窗的位置,越看脸色越冷:“看起来可以,但最好找个女子试试。”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外面。大堂上,任遥陪坐在江陵身边,周围围满了轻薄曼妙的年轻女子,正热情地喂他们吃点心。
好像很忙的样子。
谢济川表情有些微妙:“恐怕吹暗号他们也听不见,我去叫她过来?”
明华裳上下丈量距离,忽然说:“二兄,让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