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沉默了。
那是四天前,那天薛淼也来了,那时杨昭已经在屋里里闷了好几天了,她一直在工作,手机放在工作台旁边。
因为一些显而易见的原因,杨昭不能集中注意,她试图用工作来分散精力,但是收效甚微。不管她把手机放到什么地方,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她强迫自己不要想,不要看,但是每过一个小时,她还是会把手机拿过来,然后看着上面干干净净的屏幕发一会愣。
每次手机响起,她的心都会不知不觉地快一拍,可到头来,不是推销电话,就是垃圾短信,杨昭听了一句就会挂断。
她痛恨这样的生活。
所以那次薛淼来,把她生拉硬拽地从屋里拖出去,让她吃点好吃的,顺便散散步。
夜晚,她和薛淼顺着门口的小路走,在路过一条人工河的时候,杨昭站在桥上不动了。
薛淼看她那个表情,感觉下一秒她就要跳下去一样,他简直都要吓死了。他紧紧拉着杨昭的手腕,说:“小昭,小昭?”
杨昭当然不会跳河,她淡淡地看着薛淼一眼,然后转头,将手里的手机使劲扔了出去。
手机在空中画了个弧线,然后扑通一声,落进水里。
虽然不是杨昭自己跳,但他还是有些惊讶了。他看着还泛着波纹的水面,又看看杨昭,最后吹了一下口哨。
“哇哦……”薛淼感慨地说,“小昭,你真是……”
杨昭没有理会他,扔完了手机,转身就走。
薛淼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杨昭的性格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可以说,她很少直白的表达情感。
那天的一扔,薛淼知道了杨昭有心事。
“放不放假是你的事,我要进屋了,你自便。”杨昭说完,转身走进书房。
她坐到书桌边,随手拿了一本书看。
没一会,薛淼走进来,杨昭听到声音,但是没有抬起头。
薛淼一进屋,就问道一股浓浓的颜料味。他来到书房正中央,看着一幅画,静默了。
仔细说来,那是一副没有完成的油画,大概已经画了三分之一。它被架在一个规整的画架上,旁边有个凳子,画架下面是调色盘和颜料箱。
那幅画通篇都是冷色调,画的是一个夜晚,视角像是在一间屋子里,阴暗的屋子,青蓝色和紫色的调子,浓郁得近乎于黑。
在屋子里有一扇窗,窗子位于画面的边缘,开了半扇,能看见外面同样青黑冰冷的天。
远方似乎还有什么,画面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模糊的一片。
薛淼在画前驻足,许久。
杨昭终于放下书,说:“你在看什么。”
薛淼没有转头,说:“看你的画。”
杨昭也看了一眼那副画,可她很快就移开了目光,那是她自己的画,可她却不能冷静地观看它。
杨昭低下头,听见薛淼说:“好久没有动笔了,想不到你的技法还是一样娴熟。”
杨昭淡淡地说:“薛大老板见过的名画太多,我这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那不一样。”薛淼说,“那不一样,小昭。你的画里有一种冷漠的热情,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能画这样的画。”
杨昭随手翻了一页书,说:“你也没有问过我。”
“我问你,你就会说么。”
杨昭的目光落在书上,又好像没有在书上,她平淡地说:“什么问题,你总要问问才知道。”
“那我问你……”
杨昭一愣,薛淼已经走到他身边,他伸出的一只手,轻轻地盖在杨昭的书本上。她看着那只大手上的纹路,清晰而干净。
薛淼俯□,杨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我问你……”薛淼在她耳边轻声说,“画里的那个男人,哪去了。”
杨昭在某个时间的节点上,迷失了。
薛淼的问话,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从某个下着瓢泼大雨的雨夜、从某个狭窄的洗手间、从某个能照进夕阳的小卧室、从某个闪着刺眼白光的大排档、从某个黑暗潮湿却能看见佛塔的山间小屋……
杨昭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回答。
“薛淼你疯了,这画里没有人。”
薛淼没有说话,杨昭知道,他不信,她自己也不信。
薛淼看透了她。
他很聪明,又充满了对艺术的感觉。
杨昭扣上书,站起身,来到窗边。
外面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初雪,雪不大,但是下了足足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