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说:“什么事。”
陈铭生微微垂着头,低声说:“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杨昭怔住。
“什么?”
陈铭生说:“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杨昭说:“去哪?”
陈铭生说:“回老家那边。”
杨昭说:“哦,对了,我还一直没有问你,你的口音不像本地的,你家在哪里?”
陈铭生说:“青海。”
“青海。”杨昭笑笑,说,“还真的好远。”
她抱着手臂,在寒风中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你回家看望亲人么。”
陈铭生点点头,“恩。”
杨昭说:“多久。”
陈铭生顿了顿,说:“……不知道。”
杨昭轻笑一声,“不知道?”
陈铭生抿了抿嘴,轻声嗯了一声。
杨昭看着陈铭生,慢慢地说:“陈铭生,我有点不太明白。”
陈铭生说:“我会尽快的,你别着急,行么。”
杨昭看向一旁的树,树叶已经枯萎了,只剩下几片泛黄的枯叶,在枝杈上打转。
静了一会,杨昭淡淡地说:“陈铭生,你不能永远都这样。”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颗颗粒粒。
杨昭看着陈铭生,说:“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
陈铭生低着头,手紧紧地攥着拐杖。
杨昭说:“陈铭生,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陈铭生抬起头,杨昭的神情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眼前,她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几乎有些冷漠。
的确,她并不脆弱。
陈铭生恍然间,回想起从前很多片段。杨昭似乎永远都不可能跟脆弱联系在一起,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这个女人就一直勇往直前。
她的勇气并不容易从外表看出来,而是深入骨髓的、与灵魂同化的。她的勇气来源于自信,来源于对自己的完整认知。
其实,与其说她有勇气,不如说她坚定——坚定与毫不迷茫。
陈铭生忽然有一种想把所有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自己。他觉得杨昭会是一种支撑,一种在他精神世界里的支撑。
有她在,他就无所畏惧。
而他真的也说出来了。
“我去做以前的事情。”
杨昭说:“什么事情。”
陈铭生张了张嘴,他忽然意识到,或许是长久以来的缄默,导致他真正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都不知从何开口。
杨昭说:“像火车上那种事情?”
陈铭生点点头。
杨昭说:“有危险么。”
还没等陈铭生回答,杨昭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有危险,对不对。”
陈铭生想了想,又点点头。
杨昭转身往楼里走,说:“上来。”
“杨昭,我——”
“我说上来。”杨昭一字一顿。
她转过头,看着陈铭生的眼睛,陈铭生觉得,她现在的目光,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派出所,她看她弟弟时的目光。
肃穆的、严厉的。
杨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楼上走。陈铭生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杨昭一路把他领进屋,来到沙发前,他们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面对面相互注视着。
陈铭生感觉,这个场景有点像审讯。
杨昭说:“多久。”
陈铭生说:“我也不知道。”
杨昭说:“陈铭生。”
陈铭生:“嗯……半年?”
杨昭目不斜视地看着他。陈铭生说:“……一年?”
杨昭眉头不可见地紧了紧。
陈铭生觉得自己的手心出了点汗,这比他之前经历的所有谈话都更让他紧张。
“杨昭,我……我真的不知道要多久,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几个月就结束了。”
“不顺利呢。”
陈铭生两手握在一起,杨昭又说:“算了,不会不顺利的。”
陈铭生抬头看她,杨昭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那个老式的茶缸,陈铭生现在看到它,觉得分外的亲切。
“哪天走。”
陈铭生说:“最近吧。”
杨昭手捧着茶缸,说:“那等下跟我去趟家里吧。”
陈铭生刚开始的时候还没听懂,“家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