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挑挑眉,心中颇为叹服。紧张时口干是身体本能反应,不受想法控制,恐怕梁文氏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舔了一下嘴唇。
陆珩和王言卿因为说话落在后面,等他们跟上去,梁榕房间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梁文氏拿出钥匙,毫无异样地开锁。王言卿远远站在人群后,注视着梁文氏的动作,问:“梁榕只是出门,又不是不回来了,为何要锁门?”
梁文氏的手微顿,随即拧开钥匙,说:“最近来给老爷上香的人有不少,人来人往的,我怕少什么东西,就锁住了。”
王言卿淡淡应了一声,她看向对面的屋子,那里应当是梁彬的住所,但并没有上锁。梁文氏终于把门打开了,她推开门扇,并没有进屋,而是停在门边说:“这就是大少爷的房间了。好几天没有打扫,里面灰尘有点多,让大人见笑了。”
好些天锁着不通风,屋里气味确实不太好。但陈禹暄在锦衣卫供职,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环境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陈禹暄率先进屋,梁家三老见状,也跟着进来。
腊月天气冷,这个屋子十来天没有烧火,又冷又潮,站在地上似乎有一股阴气吸人。梁家族老哪能让京城来的千户大人受这种怠慢,立刻说:“快拿炭火来,小心给陈千户冻着……”
陈禹暄看似在屋子中走动,其实余光在注意后方。他瞥到指挥使和那位神秘的王姑娘也进屋了,他心领神会,立刻说:“不必麻烦了,我随便走走就好。梁太太和三老不必陪着我,我自己看便是。”
梁文氏和族老怎么敢让陈禹暄自己看,全亦步亦趋跟在陈禹暄身后。陈禹暄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没人留意后方。王言卿进屋后打量,这是一间三开间厢房,中间打通,用隔扇、屏风相连。最中间墙上挂着两副山水画,下方是待客用的桌椅;南边那间屋子放着床铺卧具,是就寝的地方;靠北那间被改造成书房,东墙上靠着一座书架,上面满满当当摆着书,书架前是一套黄花梨桌椅,桌上笔墨纸砚俱全,北墙放着一件小榻,榻几收拾的很干净,没有摆放东西。
陈禹暄和梁文氏等人去寝屋看了,陆珩没有往人多的地方挤,而是转身去了北屋。王言卿在堂屋扫了一眼,也跟去书房。
王言卿进去时,陆珩正在翻黄花梨木桌上的东西。他手指按在砚台凹处,试了试软硬,突然从笔枕上拿起一根笔。王言卿走过去,轻声问:“二哥,怎么了?”
陆珩扫了眼笔架上按大小粗细悬挂的毛笔,给王言卿示意笔尖,说:“这支笔没洗。”
王言卿站在陆珩肩膀后,凑近了看,果然,笔尖沾着墨迹。王言卿看向笔架,笔架上的毫毛泛着浅淡的灰,明显是清洗过的。王言卿扫了眼书桌上的摆设,说:“这支笔放在笔枕上,应当是他常用或刚用完的,所以才没来得及清洗?”
陆珩不置可否,他将毛笔放回原位,转身,朝书架踱去。王言卿一进来就注意到这些书了,她停在书架前,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书本,由衷叹道:“他是武官之子,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书。莫非这就是梁文氏说他很怪的原因?”
书本平放在木架上,一端夹着竹签,上面用小楷标注着名字。陆珩在书架前看了一会,突然抽出一本书。他翻了两页,笑道:“确实很怪。他出身在锦衣卫家庭,喜欢看书,看的还不是四书五经,而是一些奇谈志怪。这种性格,在锦衣卫里相当少见了。”
王言卿问:“那锦衣卫子弟常见性格是什么样,二哥这样吗?”
陆珩手指拈着一页,慢慢翻看,缓声道:“不。我也是怪胎。”
王言卿笑了一声,走过去道:“二哥才不奇怪,哎,这里怎么湿了?”
陆珩手里那本书有几页被打湿了,边缘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浅褐色的痕迹。王言卿上前嗅了嗅,陆珩手里端着书,没料到她突然凑近,赶紧用手背捂住她的鼻子:“你胆子可真大,小心有毒。”
王言卿拨开他的手,不满道:“你自己直接拿着都没事,我只是靠近闻一下,又没有碰到。”
陆珩合上书,插回原位,说:“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王言卿说着,细细皱眉,努力回想刚才的味道,“上面的东西好像是茶?他看书竟然这么不仔细,都将茶泼上来了?”
“幸好是茶,如果是有毒的东西怎么办?”陆珩用帕子擦拭手指,然后按住王言卿的肩膀,将她带离书架,“你这个毛病不好,得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