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从容自若地坐着,眼中兴味盎然:“可是什么?”
“可是陶县令死亡后锦衣卫立刻控制现场,不让人接近尸体。这种做法可能是怕人破坏现场,但也有可能是怕被人看出来,担架上有问题。陈禹暄禀报完之后,你说陶县令不是被人勒死后吊上去的,看死状应当是自杀。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可不会在疑犯面前说这种话,倒像是主动给什么人提供口供。”王言卿深吸一口气,说出最终结论,“故而,我怀疑陶县令根本没死,他只是躺在担架上演戏。”
陆珩幽幽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人一旦熟了很多事情都不好做。程攸海那个老狐狸都没看出来,却被王言卿发现了。
事已至此,陆珩没什么可掩饰的,点头承认了:“没错,他命大,确实还没死。”
不出所料,王言卿立即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珩却挑挑眉,反问道:“卿卿你觉得呢?”
王言卿昨日就有感觉,今日看到这群人的表现,她脑海中慢慢浮出一个猜想:“是不是和金矿有关?”
陆珩眼中笑意浮动,示意她继续说。王言卿拿出之前在河谷村时里正孙儿送给她的石头,说:“那个孩子年纪还小,没有钱、交易的概念,但是当我提出要他拿最值钱的东西来换时,他却毫不犹豫挖出这块石头。他不知道什么叫值钱,所以,这个认知只能是别人教给他的,比如他的祖父母。”
“还有呢?”
“我听闻古有淘金人,在水中日复一日淘沙,剩下来的便是沙金。如果一条河流发现了沙金,顺着水流往上,运气好或许能找到金矿脉。这块石头成色不太好,但我猜测,里面应当也有少量金子。”
王言卿试着还原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河谷村多山,村口的河流从山脉深处流出,地下某个地方有岩金。金矿石在水流冲刷下变成碎块,有些碎粒随着河水流到外面,沉淀在河床中。大人不会注意河边小小的石头,但是孩子却日复一日挖东西、捡东西。有一天,里正的孙儿在河边捡到一块亮晶晶的石头,他拿回家里玩,无意被里正夫妇看到。里正发现这是沙金,又惊又喜,他们再三交代孙儿这种东西很值钱,不能告诉外人,然后就美滋滋上报朝廷。县令陶一鸣得知后赶紧派人顺着河流去找,我不知结果,但我猜测,他们应当十分幸运地找到了金矿,并且储量还不小。”
陆珩将茶水放到王言卿身前,王言卿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但是,陶一鸣看到金矿后却心生贪念,不愿意将金矿上报给朝廷了。他出身贫寒,为官二十年一直在底层打转,没攒下多少积蓄。如果这处矿脉禀报给朝廷,很快就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他会被调去另一个贫困县城,什么好处都捞不到。陶一鸣不甘心,动了私吞金矿的念头。”
“但他一个人消化不了这么大的好处,他为了自保,也为了找人给他垫背,悄悄告诉了卫辉府知府程攸海。程攸海也是个贪婪胆大的赌徒,程攸海果然如陶一鸣所愿,将此事瞒下,并且伙同陶一鸣,悄悄在辖地内制造失踪案。他们盯上的人都是离群索居、无家无族的男子,他们将这些人掳到山里,逼迫男子开采矿石,同时在外封锁消息,如果有人报案,他们就压着不查,草草以失踪结案。”
“可是,这样做依然太慢了。开采金矿需要大量劳动力,但一个县城里能有多少乞丐、流浪汉、孤儿,就算他们将人全部掳走,也远不及采矿所需。而且这样做不光麻烦,还容易暴露,就算知府和县令将报告失踪的案子全部压下,也终究会留下痕迹。这时京城传来皇上南巡的消息,程攸海和陶一鸣感觉到契机,一手策划了河谷村失踪案。”
“他们假借修建行宫的理由将全村青壮年征走,悄悄将他们关起来采矿,对外却声称他们路上遇到了山洪,导致全村丧命,无一生还。然而刘大娘的执着超出他们预料,刘大娘不断上告,甚至联合村民一起讨要说法,陶县令为了息事宁人,只好从采矿所得中拨了一笔,以丧费的名义发给河谷村村民,安抚人心。”
陆珩不置可否,问:“程攸海管着这么大的地方,为何要选择河谷村?”
王言卿早有准备,不慌不忙说:“一来,这里离采矿地点近,容易将一百多号人骗过去。二来,河谷村里正是知情人,有里正在村子里通风报信、安稳人心,他们的计划会顺利很多。三来,刘家婆媳说过,他们曾在夜里听到山里传来巨响,里正说是地动,但刘大娘的丈夫觉得不是。河谷村挡了知府、县令发财的路,就算没有劳役的事,知府也要想办法除掉这些人,不如物尽其用,将男丁骗到山里开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