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进来,恭敬地请王言卿下楼。王言卿出门登轿,没多久脚夫起轿,往县衙走去。
王言卿是女眷,和男人们不在一个地方下马,直进入院墙后才落轿。她出来后,立刻有仆妇上前,引着王言卿往今夜下榻之地走去。
小小的县衙此刻人满为患,但王言卿所去的地方依然清幽安静。这间院子刚刚收拾出来,地方不大,但十分清静。正面三间屋子,两边是围墙,用乌木门连接着其他院落,庭院中种着几拢竹,像是棋盘中的一个小方格。
庭院中铺着一条由石子压成的十字甬道,上面还残留着洒扫水迹。仆妇引着王言卿走到屋门口,推开房门,说:“姑娘,这里原本是存放文书的地方,县令知道陆大人喜清静,立刻命我们收拾出来。热茶热水都已经烧好了,姑娘您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没?”
王言卿提裙迈入门槛,闻言摇头:“没有,有劳。”
仆妇在裙摆上擦擦手,说:“那就好。厨房那边还有事,奴家先走了。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就是,奴告退。”
王言卿下意识道了声多谢。仆妇走后,王言卿在屋中缓慢走动。三间屋子不大,和陆府完全不能比,西面那一间堆放着许多箱笼、卷轴,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堂屋陈设中规中矩,放着字画和座椅,东屋腾出来给陆珩做卧室,放着床铺寝具。
这一切在王言卿看来平平无奇,但对县衙来说,能收拾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暂时落脚的地方,王言卿也不抱太高希望,她转了一圈,突然意识到怎么只有一张床?
陆珩进来,发现王言卿在屋子内到处翻找,问:“找什么呢?”
王言卿的内心难以言表,她皱着眉道:“他们怎么只准备了一间房?”
何止一间房,还只有一张床。
陆珩很从容地应了一声,掀衣坐下,说:“你今日非要抢着说是我的侍女,侍女和我同住一间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王言卿怔住,一时竟没法回话。陆珩悠然倒茶,不慌不忙瞥了她一眼,笑道:“怎么,要让他们重新安排吗?”
让县令重新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只是陆珩一句话的事,但这样一来,他们自改说辞,反复无常,恐怕会引起外人怀疑。王言卿咬咬牙,说:“算了,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别麻烦了。”
陆珩本来很悠闲地喝茶,听到这话,他砰的一声将茶盏放回桌上,一点品茶的兴致都没了。王言卿刚放下自己的包袱,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响动,诧异地回头:“二哥,怎么了?”
陆珩笔直坐着,很冷淡地扯了下唇角,说:“没事。”
他说没事,但听这语气,怎么都不像没事的样子。王言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王言卿暂时把东西放在一边,坐到桌边,一双明眸关切地望着他:“二哥,你想起什么了?”
陆珩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找不痛快。他呼了口气,暗暗咬着牙说:“没什么,想起一个倒霉的人。”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官场上的人。王言卿哦了一声,不再问了。她将桌上的水迹擦干,重新给陆珩倒了茶,说:“二哥,不高兴的事就不要想了,当下才最重要。”
陆珩眯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二哥,你今日在河道上发现什么了吗?”
明明最开始是他让她叫二哥,但现在,陆珩听着这一迭声的“二哥”,无比心烦。他说:“现下无人,你也不必总叫我二哥罢。”
王言卿回眸,虽然没言语,但清凌凌的眼睛里无声表达着这个意思:“你在说什么?”
陆珩抬抬眉,自己也觉得他这话毫无逻辑,完全站不住跟脚。陆珩尝试了一下,一时半会编不出完美的说辞,便放弃道:“算了,以后再说罢。他们兴许觉得京城来的人都是废物,带我去看了几个洪水频发地。”
“然后呢?”
“一派胡扯。”陆珩说,“听蠢货说谎是一种折磨,我大概知道周围地形了,所以就早早回来了。”
王言卿点头,眸中露出沉思之色。陆珩抿了口茶,好整以暇地问:“你呢,大演戏家。”
王言卿本来在很严肃地思考,听到他这话,王言卿面露尴尬,道:“那时情况特殊,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不用和我解释。”陆珩笑着道,“你永远不必为你想做的事情道歉,哪怕对我。你的办法很好,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