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平静道:“是不是真的我会核查,如果真有冤屈,我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现在,你们将整件事情,从头细细道来。”
刘大娘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说道:“今年四月,里正给村里每一户人家递了话,说宫里的皇帝和皇后娘娘会经过我们这里,县太爷要求每户出两个男丁,去城里修行宫。我们家就两个男人,他们父子都跟着村里人走了。平时地里的事我和媳妇也能对付,但眼看就要收稻子了,我们婆媳两人日日盼夜夜盼,怎么也等不到他们回来。这都七月了,皇帝和皇后娘娘都该来了,行宫怎么还修不好?我们去村里问,里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里正带着我们去县里,走了好几趟,县太爷才说,河谷村的男丁在路上遇到暴雨,被大水冲走,一个村的男人都没了。”
陆珩听到这里,静静瞥向程知府:“程知府,有这回事吗?”
程知府脸色难堪,忙道:“皇上南巡是大事,卫辉有幸接驾,当然要好好布置行宫。我怕工期来不及,所以从各地征调劳役。但卫辉自古以来天灾地动不断,前段时间大雨,许多地方山洪暴发,他们这支队伍碰巧遇上山洪,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珩问:“无一幸免?”
程知府脸上肌肉隐隐颤动,额头上又渗出汗:“下官不知……陆大人恕罪,下官这就让人去查。”
陆珩摆摆手,说:“不用了。既然没人回来,想来整个队伍都凶多吉少了。”
他说着看向那对婆媳,问:“你们的丈夫出门后就没有回来,我能理解你们的悲痛,但天灾无情,远非人力所能至,你们为何喊冤?”
刘大娘见这位大人就事论事,说话还算和气,便壮着胆子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家老刘农闲时就在河上当船夫,对河道非常了解,我儿子也从小泡在水里,水性特别好,能在河里游一个来回,他们父子怎么可能被水冲走?”
程知府听到,怒斥道:“头发长见识短,简直愚昧!山洪爆发瞬息万变,眨眼的功夫就把人冲走了,水性再好又济什么事?”
媳妇刘氏听到,悄悄说:“公爹在水上讨生活,下水非常谨慎,一直告诫我们出门看天气。如果下大雨,他绝对不会靠近河道的。”
“愚不可及。”程知府气急败坏,拂袖骂道,“劳役岂能和平时一样,当时队伍中又不止你们一家人,走不走哪轮得到他们做主?”
刘大娘说:“县太爷也是这样说的,回村后里正劝我们看开些,这应该就是个意外。我们婆媳本来都认命了,可是,自从他们父子失踪后,家里养的鱼鹰就不见了。前两天鱼鹰突然飞回来,爪子上还绑着一条布带。我觉得那条布眼熟,解下来看,结果那是我儿子的衣服,上面用血写着‘救我’。”
程知府细微地抽了口气,憋着脸色,再说不出话了。陆珩听到这里,开口道:“东西呢?”
“在这里。”刘大娘连忙翻衣服,从衣带里取出一块染血的布片。士兵接过东西,递给陆珩。陆珩拿过来翻开,只一眼就确定上面是人血。他淡淡掀起眼皮,盯着刘大娘问:“这块布都有谁知道?”
“只有我们娘俩。”刘大娘忙道,“我们本来想去县太爷那里报案,但衙门的人一见我们就轰我们出去,说就是洪水失踪,让我们不要再来打扰县太爷。我们怎么求都没用,最后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跑到行宫外面,想试试能不能伸冤。”
陆珩把布交给自己的人,示意他们收好。陆珩看向程知府,程知府脸色已经完全白了,虚汗涔涔,坐立不安。
“程知府。”陆珩慢慢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程知府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显然毫不知情。陆珩不想和他浪费时间,说:“程大人,此事看来另有蹊跷,可能并不是普通的失踪。一会劳烦程大人将河谷村的户籍、地理志都送来,还有最近三年的失踪案,一并带来。”
程知府应是,哪还敢多话。陆珩初步问完,接下来要核查这两人证词真假,才能做下一步安排。他很自然地对锦衣卫说道:“将她们带下去关押,不许任何人靠近。”
锦衣卫正要应话,傅霆州笑了一声,不留情面地打断陆珩的话:“这两人说话条理清晰,未必真是普通民妇,说不定是刺客伪装。陆指挥使要查卷宗,恐怕没时间看管犯人,依本侯看,这两人还是继续由兵马司看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