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绣娘不敢说,她弯腰站在永平侯夫人身后,陪着笑一一应了。绣娘领了新的命令,回去后赶紧连夜改,务必在上巳之前将袄裙送来。
洪晚情换回自己的衣服,出来后见母亲坐在罗汉床上,盯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自然地依偎到母亲身边,问:“娘,你想什么呢?”
永平侯夫人对洪晚情笑了笑,心不在焉道:“今儿都二十五了吧。镇远侯出孝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提亲。”
洪晚情一听母亲说这个,立刻臊红了脸,羞恼道:“娘,好端端的,你提这个做什么?”
永平侯夫人看着女儿,对这些少女心思了然于胸。她微微叹了一声,说:“女儿长大了,家里留不住了。镇远侯绝非池中之物,他现在还年轻,看着和我们家差不多,等再过十年,我们家未必攀得上他。你嫁过去后要好好笼络镇远侯,最好生下一儿半女。说不定,以后你爹爹兄弟,还要靠你提携呢。”
永平侯夫人这话一半打趣一半真心,永平侯自从回京后位置就尴尬起来,他在西南没什么像样的战功,在皇帝面前也说不上话,要紧的职位轮不到他,次点的职位他又看不上。
永平侯夫人也想过求助哥哥,但武定侯驻京多年,已许久没上过战场,军中好多人脉都不熟了。武定侯靠着拥立皇帝的功劳,这些年躺在功劳簿上吃香喝辣,诚然风光,离军中的实权位置却越来越远。就算有好缺空出来,武定侯也会推自己的儿子上去,哪会提携洪家呢?
兄妹一旦婚嫁就成了两家人,再不会一条心了。眼看这些年武定侯越来越沉迷享乐,耽于权势,许多话连永平侯夫人也不敢说。哥哥指望不上,嫡子不出息,庶子永平侯夫人又不敢用,最后,她只能将目光投注在女婿身上。
和武定侯、永平侯这种开国勋贵不同,镇远侯府是上一辈才封侯的。傅家资历浅,同样证明他们功劳高,有实权。老镇远侯傅钺曾在大同打仗,成功击退蒙古人,立下赫赫功劳。
大同是九大边镇之一,但战略意义比其他八镇要紧多了,是大明最重要的门户。历来只有最受皇帝信任的军官才能去大同领军,傅钺镇守大同,可见傅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京城公侯伯爵这么多,大家都是一代传一代,遇到不出息的儿孙也只能捏鼻子认,凭什么傅钺想越级传承就越级?礼部肯批他的请封折子,背后还不是皇帝点头。
傅霆州和陆珩一样,看似是走了狗屎运违例袭爵,其实是皇帝挑中了他们。假以时日,傅霆州必然扶摇直上,一路青云,永平侯夫人唯有趁他年轻时赶紧结成亲家,才能绑住这条潜龙。
所以,不光镇远侯府需要这门婚事,永平侯府同样极力想促成此事。
洪晚情知道爹娘以及舅舅都很满意这桩亲事,洪晚情当然愿意嫁给傅霆州,但是,这种事又不是洪晚情愿意就行的,傅霆州的态度才是关键。洪晚情眼前飞快掠过一个人影,她心情沉重下去,垂下眼睛说:“婚姻之事总不能女方主动,镇远侯应当有安排吧。”
永平侯夫人何尝不知道呢,她叹了声,说:“应当是最近太忙了,镇远侯腾不出空吧。今年啊动荡不断,年关杨首辅请辞,都不到一个月,张太后又出事了。听你父亲说,前天张鹤龄、张延龄兄弟已经出了京城,去南京领职。皇帝给张鹤龄授了一个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名头,看起来是从三品大员,但谁不知道这就是个虚衔,锦衣卫真正的权力都在陆珩手里。张家明升实贬,还被赶出北京,以后只有张太后一个人在京城,孤掌难鸣,恐怕张家要彻底败落了。”
洪晚情不太懂官场变迁,但前段时间革爵案闹得那么大,洪晚情想听不到都不行。洪晚情问:“娘,张家一门两个爵位,真的就这样褫夺了?”
“不然呢?”永平侯夫人物伤其类,不免唏嘘,“上元节见张家时还风风光光的,一转眼,说倒就倒了。”
说到这里,永平侯夫人也怒其不争:“他们也真是,有财有势还不够,竟然在宫里奸污宫女。宫里的女人,是外人能碰的吗?这还是张太后在呢,皇帝念及当年迎立之恩,不好意思赶尽杀绝。等将来张太后去世,指不定皇帝如何翻旧账。”
洪晚情十分惊讶:“都夺爵贬官了,这桩事竟然还没完?”
永平侯夫人嗤笑一声,事关皇帝,她不敢妄言,但语气无疑表达了永平侯夫人的想法。皇帝和蒋太后刚来京城时,张太后仗着自己两朝为后,没少给蒋太后脸色看。以皇帝小心眼又记仇的性格,能放过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