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从还在屈指算计,牟奔腾又道:“而如今江西形势如此巨变,造成鹰潭与裴度多年之盟几坏,一朝反目的华溶之事又是什么时候闹出的?是谁牵扯出的,早不捉,晚不捉,却在这时捉了个小华溶送给裴琚。”
他属下微一筹思,双眉一皱,惊叫:“好象是同时!”
牟奔腾冷冷一笑:“嘿嘿,肖愈铮一死,朝中现在还敢出面与咱们直接对抗的还有谁?目前真正在逼裴琚的还不是我东密,是有人要把他放在火上烤啊。败坏他江西一地的平定,逼他直接与我们朝面。捉华溶又选择在这个时机。裴琚上次好象斩了南昌城里卢老公公的义子吧。宫里的卢公公正在拿他的错处拿不着。这时他盟友华家的华溶犯事,他说他是斩还是不斩?这真是一个好时机。裴红棂就是裴琚的妹子。如果还是平时,她兄长虽然势大,但身居官场,好多江湖细处他也照应不到的。‘灭寂王’属下他们要掳要杀裴红棂都无问题。但现在,问题却在我们这里。那人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甜头,在图谋裴琚与劫杀裴红棂之间,一时两者只能选一。”
“因为,我们现在不能轻易作为,以激起对裴琚才生叛心的华苍两家对咱们的猜疑。”
“自从那华溶一被解到南昌城,裴琚与鹰潭华家间的居面就已如弦崩紧。裴琚不敢轻放华溶,不只是怕开罪军中,也是不想乱了他多年苦力才能成就的江西清明政局——嘿嘿,咱们东密之所以今日能够做大,却一直不能浸入江西,不就是为朝政不清,官官相护,小民懦弱,心存悖怨,可江西一地,裴琚一向还算修政清明?我们与他之争说到底还是民心之争。所以那裴琚已被人料定绝不敢轻放华溶。但如果他不放,他与鹰潭华家之盟必生裂缝。那人该也料得定我东密不会坐失良机。适时会插手联合鹰潭华家以求浸入江西,这对东密绝对是一件当前要务。可鹰潭华家平时就算不管这事,目前他们正当与裴琚僵持之时,虽引我们以求自重,却绝不肯在这时生出任何一点细务惹恼裴琚——毕竟,他们多年联手的情面现在他们还不得不珍惜。何况,他们与我们貌合神离之日久,与裴琚交好之日深。而我们在这时也还绝不能开罪他们,让他们觉出我们包藏杀机。在他们未与裴琚没有正式闹翻以前,华家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这时放火,任何一把野火到时只怕烧得都不是裴琚而是——我和你。”
“所以那裴红棂虽至关至要,但我们现在就绝是不能动。”
只听他嘿嘿一笑:“——要动起码也不能这么动。所以那裴红棂背后之人,料局极明,他必与这裴红棂有着极深的交情,虽不出面,但只是适时捉了华溶,解送南昌这一招,却几可保住裴红棂在江西路上这一路的安宁。”
只听他属下懦懦道:“先生所说的那个高人就是……”
牟奔腾一振眉:“你所想的没错。”
“他就是——谪居九江,让我到目前为止,穷时七年,也没有查清看透的陈去病!”
他属下愕然抬眼,他一直以为,牟奔腾在江西一地忌惮的只有一个裴琚,可听他口气,分明已当那陈去病是江西一地马上会争杀骤起的一局中的一个大敌。
陈去病此时,倦卧浔阳,他看着窗外黑黑的夜,知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人提起都会色变的牟奔腾正在这么杀气腾腾地把他提起?
7、放歌
不过是那么一时半刻,樊快就已返回。
只见他走到了瘟老大的身边,迟疑地却没有开口,似自知一旦开口就会面对瘟老大那让他万难以承担的勃发怒意。
瘟老大不待他开言,先看他脸上神色,一望似即已经明了。
他见樊快还不敢说话,忍不住尽量高声又不为人听到的问道:“牟奔腾可是不许我们动手?”
樊快身子轻轻一颤,因为看到一抹青绿之气已然大盛地在瘟老大面颊间升起。
瘟老大见他神色,已知所料不错。他心头这一股郁怒无由而发,忍不住猛一张唇,狠狠喝了一声:“咄!”
他这一声外人全无所闻,独樊快耳边却传来一声炸响。樊快只觉那声音如一声闷雷似地在自己耳边响起,他双眉一皱,然后五官几乎痛苦得拧在了一起。只听瘟老大低声怒喝道:“他不过是万车乘座前一个客卿小子,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的行事!”
樊快面容一颤,这是教中大事,原不是他一个寻常教众可以插言的。然后他只见瘟老大面寒如水——如沉寂一夏几已尽是绿锈的死水。只见瘟老大心头似乎也正冰火交激,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他此时必须决定要拿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