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姑侧目望了望小稚孤瘦的身影,心知这法一施,自己这一战之后必然功力尽废,但为了这个小小的,似人间最后一点善念,最后一点留在她心头的温暖,她拚了,也值了。当年有个老和尚沿门托钵,病瘦交加,承她送终,最后传了她这大法。她还记得他那世事看空的眼那着望着她,说:“我教你的这个法儿却不是什么好法,只怕最后会害你终生。但,你面虽凶悍,可我走了七省十八州,也只见过你身上还留有这般佛性。”
那是她第一次听人说她的骨子里居然有佛性,她一向只以为自己是个凶神呢。那和尚曾道:“我知你会屠刀之术,要说这舍身大法‘鱼肉神功’,若与你那屠刀之术相和,必为天下绝酷绝烈之术,可惜只能用一次,也只有那一口气的时间。”
鱼肉大法根置于‘胎息’之术,一口长气吸下,就再不能吸一口,但这一口气之间,可以把你的体力发挥到极至。胡大姑这一吸之下,果觉心中如有佛光一闪,优曇花般的香气袭满一胸。她手中的‘屠刀’却如魔鬼的诅咒一般悍厉。郎、蒋几人纷纷闪避,可就在这一刻工夫,张落歌终于抓到了她气息转换间的一息之击,一出手,就从袖中拨出一把不过数寸的小刀来,他不攻胡大姑,反向她一向罩护最深的小稚击来。
胡大姑面色一变,忽叫道:“火!”
然后她一脚击出,一脚就踢到小稚身上,小稚被她一踢,已合身向张落歌扑去。张落歌一惊,胡大姑痛锤击向郎、蒋二人之余,第二脚已向那被风箱催得炽热的煅件上踢去,只听‘哧’的一声,她脚背已焦,铁匠铺里传出一股诡异的肉香,那是个重达四五十斤的煅件,虽是后发,却比小稚飞得还快,直向张落歌击去。张落歌一避之即,胡大姑已一锤击在了那铁炉之上,只见火光一爆,不分敌我,一炉炽炭已在铁匠铺里爆了开来。天地之间只怕也再没有那么一场辉煌。炭飞如雨,向棚中的无论胡大姑、裴红棂、五剩儿还有郎、蒋七人罩去,只听惨呼连声,铺内只听‘哧哧’不绝,却是那炭伤伤众人皮肉的声音。胡大姑就在这时扑向张落歌,她要一击而定,杀了这个有着一双毒蛇一样眼睛的人。
满天炭火之中,只见胡大姑身上数处皮肉已焦,但她心里的优檀香气正浓,那一刻她忽有了一种自己是这世上最美的女神的感觉。她的黑锤与张落歌的小刀瞬间一触,那把小刀就已消融了一半似的,张落歌叫出了半声惨‘啊’,整个胸膛塌陷,人已倒地气绝。胡大姑收锤就向郎蒋二人击去,那二人正避炭火,都被她一击而中,郎千左臂生生被砸得粉碎,蒋玉茹也好不到哪儿去,后背正中一锤,一口血狂喷而出。胡大姑奋尽余力,要收拾那剩下的五个‘十四杀手’。她锤为正音,只听一声声锤击皮肉之声,那五个人人人挨锤,委然倒地,只有一个被锤击出了门外,胡大姑见敌手尽倒,一锤飞击,直追向被她锤势击到门外那人,手里铁链已控制不住,脱手而飞,她知那人未死,怕他回害已被她一脚踢飞门外的小稚。——她刚才一脚踢出,就是为了不让她心中最疼的小鬼受那炭火之秧。只听铁锤‘扑’地击中,那人挣扎了两下,倒地不起。
胡大姑一转身,蒋玉茹正持着一根银钉奋起余力要扎上她的气海,她已再无力逃避,一双凶目恶狠狠地盯着这女人。蒋玉茹只觉自己眼前这眼神是九天九地最毒的毒咒,‘呀’了一声,竟然吓昏当地。
胡大姑这时才有力气吸了一口气,但一口气吸入,她的‘鱼肉大法’已破,不由委然倒地。
这时,本已重伤的郎千忽一跃而起,奋刀劈向五剩儿,五剩儿‘呀’地一声,躲已不极。郎千重伤之下,那一势本慢,可惜胡大姑再挣不出一丝的力气了。忽见裴红棂一把抓住地上胡大姑被击落犹有余烫的铁条,手里的皮肉发出一阵焦臭,就向扑来的郎千身上迎去。郎千合身扑到那根铁条之上,不信地看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挣了两下,身上插着那铁条,倒地而绝。
尾声:炊烟
棚内一时静极,就是有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到。蒋玉茹忽一跃而起,她这时要杀几人可说易如反掌,可她已吓破了胆,一巅一跛地跃出门外,逃远了。是小稚第一个反应过来,拍手笑道:“大姑,你赢了。”
胡大姑脸上挤出个笑。对着上前来扶自己的裴红棂笑道:“你一向漂亮,今天可被我毁了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