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姑一仰脸:“命?送命?”
她一头黄蓬蓬的发就被她甩到了脑后:“为什么要送命,就是要死,咱也不去送那个命。命是自己的,为什么这么白送?”
小稚道:“可村子里……”
胡大姑截口道:“冯老头子以为他们那些人的命就比你的重,在我胡大姑眼里,偏偏就看重你的命。怎么样,他们能怎么样,东密能怎么样?他们不想与屠刀门翻脸,我就非要翻这个脸,就是老刀把子来,不许我翻这个脸,我也要翻!嘿嘿,好笑,好笑。仁义道德,他们就这么讲仁义道德,前两天他们还滚在地上等着人宰割呢,现在倒为别人的命做起主来。他们这帮人,当时根本就不值得我胡大姑来救。别说别的,拉风箱!”
说罢,她不由分说,一把就把小稚塞到了风箱前的小凳上坐了,把把手强塞到了他的手里,小稚只有一下一下地拉了起来。那单调的动作似给了他好多生的希望和生活的快感,他真想一生就这么跟胡大姑打铁、跟班帮忙地打下去,那可真幸福呀。闲下来,他可以再和胡大姑上后山静静地躺在草丛中,看那一缕炊烟是怎么升起。裴红棂也只有跟到铁匠铺子里来,胡大姑没理她,似是对她要把自己的小朋友就这么拉出去送命犹有余忿。只听裴红棂静静道:“大姑,谢了。但我们母子不想再牵连更多的人了。我听余老人说过,襄阳这块是东密重地,永归堂就在这一带,堂中除了两护法,还有凶名素著的‘十四杀手’,有时还有总堂堂主来巡视。我不是说你功夫不够,但,好汉敌不住人多呀。”
胡大姑沉着脸道:“人多,那七家村的人更多。多有什么用,再多出来,也是些孬种。”
她望向裴红棂的脸,似也对她能这么镇定感到了一丝敬佩。从裴红棂来时起,她就对这个漂亮女子没什么好感,但现在,似乎那一分轻视倒淡了。她举起她手里的大铁锤:“我知道,我可能是真的打不过他们,光那‘雌雄’一对儿就够我应付的了。但我还有它。”
她晃一晃那根大铁锤:“它叫‘屠刀’。”
“我还有‘屠刀’。这世上,能屠之刀可不是尽掌握在他们那些小人手里的!”
11、守卫村庄
这把锤子的名字真怪,居然叫做‘屠刀’!屠刀门中,连老刀把子那把刀都不敢轻犯先人正名,名为‘屠刀’的。
那把屠刀这时就握在胡大姑的手里,一下一下用力地向她手里那根烧红了的也不知要打成什么形状的铁条上锤去。随着时间地推移,一下一下更见用力。小稚都怀疑,要是大姑把力气用尽了,一会儿敌人来了还有力气吗?
但他想错了,只见胡大姑的力气似乎越用越盛,这两下在她来讲只是热热身子。远远武候庄的梆子响了起来,武候庄是个大庄,所以有打更的人。胡大姑望望外面的天色,子时到了。她忽对小稚笑道:“小稚,你平时背了好多诗呀文的,但大姑有一首你保证不会。”
小稚不由也笑了,头一次听她说她还会背诗,笑道:“是什么,你教我。”
胡大姑脸上对着小稚时就总有她那难得的笑道:“一台宝塔黑乎乎,顶上细来底下粗。有朝一日翻过来,底下细来顶上粗!”
她的声音越来越厉,到最后一个“粗”字时,手里大铁锤用力一砸,一团火星就猛地爆了开来。只听她笑道:“这是我们打铁生活的人的粗句子。嘿嘿,你别小看,这诗里的意思可比你念的那些更有劲道。嘿嘿——有朝一日翻过来,底下细来顶上粗!”
就在这时,村外忽有人传声道:“屠女侠,三更已届,请就驱裴姓母子出村吧。”
胡大姑一脸悍厉,抬头冲村外发声处喊道:“奶奶的,不!”
她一句断喝,底气极盛。头发上沾了汗水,在这黯黯的火光映衬下,象个地狱魔王一般,有一种悍厉的丑恶与恶到极处凶到极处的美。
那边人依旧不疾不缓地道:“永归堂座下十四杀手,左右二护法,与总堂张落歌张某俱至。还望屠女侠细体两门情面,不要一意为难的好。”
胡大姑已哈哈笑道:“那我这大锤今天要杀十七个人了?”
那面声音已有怒意:“屠女侠,本座已给了你好大的面子了。你当我们不敢进村杀人吗?”
他声音一恻:“这村里一共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