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师脸红了,手心推在赵承钧的胸膛上,欲言又止:“明天还要早起呢。”
“本来,我确实打算让你好好睡的。”赵承钧似笑非笑,眼睛中仿佛烧着一把火,明亮逼人,灼的人无处可避,“不过现在看来,你有精力的很。”
上元节。
秦淮河畔,十里灯火连绵。年轻的姑娘相伴在河边放灯,荷花灯摇摇晃晃,悠悠飘远,这时候一艘花船划过,荷花灯被船桨带出来的水波撞得倾斜,最终险险稳住,颤巍巍朝远处飘去。
灯火浪漫,影流千户。今日的秦淮河仿佛被人洒上了一层金粉,冷而艳,媚而傲。
在秦淮河风光最好的地段伫立着一座揽月楼,是皇家禁苑。揽月楼几日前就被锦衣卫戒严,今日防守更是达到顶峰。好奇的文人墨客坐在花船上,看到对岸的楼阁灯火通明,灿烂辉煌,穿着金缕玉衣的宫娥跑来跑去,恍惚间以为自己见到了天宫。
姚太后兴致高,携帝后来秦淮河逛灯过节,与民同乐,众多命妇宫眷随行。这是唐师师第一次看到金陵的上元节,金陵的冬和西平府、临清都不同,吴侬软语,天水交映,别有一番风味。
姚太后见唐师师看楼下的船灯,笑道:“靖王妃,金陵的灯会,和西平府不同吧?”
“是呢。”唐师师笑着回道,“妾身只恨自己眼睛少,看都看不过来了。”
姚太后听到开怀大笑。旁边有女眷凑趣,打趣道:“莫不是在西北时王爷亏待王妃,不让王妃出去看灯?要不然,王妃怎么会嫌眼睛不够用呢。”
今日上元节,家宴的感觉更浓些,姚太后带着女眷在楼上看灯,皇帝陪在皇祖母身边尽孝,赵承钧也来了。赵承钧听到,看了唐师师一眼,淡淡笑道:“去年上元节的时候她有孕在身,我担心万一,便不让她出门。没想到,她记仇记到现在。”
众人一起笑,唐师师佯怒道:“王爷,妾身什么都没说,你倒恶人先告状。王爷这样可不厚道。”
赵承钧眼眸含笑,纵容地看着她道:“好,是我管太多了。等以后,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姚太后虽然还笑着,但是眼中的光慢慢变淡。夫妻相处是瞒不过别人的,唐师师虽然在抱怨赵承钧,可是语气亲昵,态度自然,可见夫妻感情十分融洽。
在场这么多女眷,有谁敢当众这样和丈夫说话?唯独唐师师,毫无犹豫。
姚太后原本盼着自己的人得宠,好从赵承钧身边刺探消息。但是唐师师真的和赵承钧浓情蜜意,姚太后又不痛快了。
姚太后回头,见皇帝趴在栏杆边,被一众太监围着,对楼下花灯指指点点,玩的不亦乐乎。姚太后再看姚沛儿,像个木头人儿一样,呆呆地坐在屋里,许久不见她动一下。
姚太后说不出的窝火。她含笑对皇帝招招手,把皇帝从栏杆边召到自己身边来,然后握起姚沛儿的手,将皇帝和姚沛儿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说:“哀家平生最放下不下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靖王。如今你们靖王叔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哀家了却一桩心事,只愁你们两个了。你们靖王叔家的堂弟马上就要一岁了,改日让靖王妃抱到宫里来,你们多抱抱,也好早日给哀家生个重孙。”
皇帝是十四岁的少年,正是精力充沛、热血叛逆的时候,哪耐烦听这些话?他从姚太后手中抽回手,敷衍道:“朕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七年他一直说知道了,却从没履行过!姚太后忍着气,继续笑道:“皇帝,你不能光说不做,糊弄哀家这个老婆子。你多和你靖王叔学学,勿要整日风风火火,不务正业。”
皇帝七岁登基,还没懂事就失去了父母陪伴,还有一大帮子宫女太监伺候着,脾气早被惯得骄纵不堪。他听到姚太后说他“不务正业”,立刻拉下脸,硬邦邦说道:“朕不务正业,不知太后看来,什么是正业?”
皇帝说完,不等姚太后说话,就一转身出去了。
阁楼上的气氛尴尬,姚沛儿更是难堪的坐都坐不住。片刻后,唐师师笑道:“皇上心性耿直,孩子脾性,这是跟太后娘娘赌气呢。”
姚太后勉强笑了笑,顺着台阶说道:“他呀,非要气死哀家才甘心。”
唐师师回道:“太后这话说得没道理,皇上正是亲近太后,才会和娘娘说这些赌气的话。”
有唐师师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劝慰,姚太后的脸色逐渐好看起来。姚沛儿坐在这样明亮的灯光下,觉得自己仿佛缩成了一个芥子,小的找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