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卢雨罪紧绷到有些变音的声音响起:“你确定?”
“事关女子名节,我哪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冯茜浅淡一笑,说道,“是真是假,世子随我来看一眼便知。”
冯茜话中只说了“世子”,赵子询越发确定,她是冲着自己来的。
至于为什么赵子询大概能猜到,女人的心思总是这样细碎又针锋相对,尤其是两个有姿色的美人。唐师师尚未成婚却怀了孕,这种丑事,自然要捅到男人面前。
如今赵承钧不在,这个人选就变成了赵子询。赵子询内心有些乱,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唐师师怀孕了?是谁的?
他惊讶,诧异,还夹杂着未曾察觉的愤怒。赵子询沉着脸站起来,冷冷说道:“你若是敢撒谎,本世子绝不饶你。来人,去菲葭院。”
一天中唯有这段时间最舒服,唐师师靠在窗边刺绣,才绣了几针,天色就暗了。杜鹃把绣棚抢走,不让唐师师再耗神。
唐师师这段时间确实做什么都累,便也由着杜鹃将东西收走。她百无聊赖,不由看向天空,默默算着日子。
七月已经过去—大半,赵承钧离府已两个半月了。自然,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两个半月了。
这一点唐师师每每想到就打住,拒绝深想下去。她不敢想这个孩子是去是留,也不敢想接下来怎么办。她仿佛一只可笑的鸵鸟,只要蒙住眼睛,不去看不去想,厄运就不会到来。
唐师师看星星的时候,偶然瞥到外面有亮光。还不等唐师师想明白哪来的灯光,那阵亮光就停到菲葭院门前,气势汹汹地推开门。
赵子询站在最前方,后面跟着卢雨罪、冯茜。唐师师心倏地沉下。
她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唐师师坐在绣凳上,一瞬间手脚冰凉,意识混沌,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唐师师内心难掩失落,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唐师师才知道原来她在期待。她以为第一个到来的人会是谁呢?
兼葭院中的丫鬟们被吓了一跳,杜鹃慌忙跑到门口,道:“给世子、世子妃请安。世子,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赵子询这番阵仗不小,火光惊动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好奇,偷偷开门查看,赵子询不顾众人的探究目光,让人将莱葭院团团围住。
杜鹃知道内幕,被眼前的阵仗吓得不轻:“世子,您这是何意?”
赵子询完全没有搭理杜鹃的意思,他冷着脸,问道:“唐师师呢?”
“姑娘身体不舒服,刚刚已经睡了……
赵子询听到冷笑:“屋里还开着灯,就已经睡了?她到底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有鬼呢?”
杜鹃脸色惨白,喏喏道:“世子,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杜鹃。”庭院上方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唐师师声音不高,但是院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唐师师身上披着浅蓝色的披风,不施粉黛,发髻低垂,清淡的如雨后芙蓉,雪中白梅。唐师师原来皮肤就白,这段日子许久不出门,脸更是清透的如瓷器一般,在夜色中微微发着光。
唐师师销声匿迹两个月,许多人几乎都要忘了那位冠盖京华、光芒四射的第一美人。如今唐师师再一次亮相,美人身形清减,神情冷淡,病弱之色没有丝毫折损她的美貌,反而更添诱惑。
曾经的她宛如咄咄逼人的蔷薇,华贵张扬的牡丹,美则美矣,但看着就让人心生敬畏。然而现在,蔷薇折枝,霜打牡丹,更让人生出采撷的冲动。
唐师师对着满院子人,没有丝毫紧张、自怯之色,坦然地由着众人打量。她手指拢着披风,轻轻和丫鬟们说︰“杜鹃,退下吧。世子是王府的主子,只要世子愿意,自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唐师师这话藏了暗讽,赵子询像是没听到一般,仔细地审视唐师师。她脸色苍白,肩颈修长,因为衣服宽大,看不出腰身如何。可是凭着在晚风中轻轻荡漾的衣角,能猜出来她的腰也该是极其纤细的。
若不是有人举报,实在看不出来她有了身孕。甚至她如今的样子稍嫌病气,有些太苍白了。
赵子询慢慢走入庭院,昏黄的灯笼照应在他脸上,时明时暗,不辨喜怒:“听闻你这几日身体不佳,治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莫非是下人怠慢?”
唐师师微微垂下眼睛,说:“丫鬟们伺候的很好,是我自己不争气,总是好不起来。世子大晚上兴师动众,就是为了责问我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