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承钧淡淡应了一声,随意道,“近日功课如何?”
“回父亲的话,儿臣已看完了选论,正在读衍义。”
赵承钧说:“这是外面考功名的人给你推荐的吧?朝廷这几本官修照搬前朝,编者不用心,学者也胡乱记诵,没什么可取之处。你虽然学习明经策论,但你的身份和那些科举考子不同,不能学八股学傻了。衍义不必背了,真想学时务才干,不如读名臣奏议。”
赵子询听到,拱手应下。赵承钧和赵子询谈论学问,唐师师和卢雨霏站在一边,谁都不敢打扰。
其实,唐师师连里面那几本书的名字都听不出来。赵承钧习惯了和这些书籍打交道,说话时用的都是简称,他和赵子询交谈无忌,旁的人听起来就一愣一愣的。
唐师师突然有些恍惚,赵子询是按照文官的路数培养的,他虽然不用考科举,但是要读的书和科举之士非常重合。赵子询的年岁和齐景胜差不多大,是不是现在,齐景胜就在读被赵承钧斥为迂腐的八股官修?
供一个科举学子是一件非常庞大的工程,什么时候读什么书,从三四岁起就要安排了,要不然错一步,后面就跟不上了。
齐景胜就是这样,四岁启蒙,六岁读孝经,八岁学四书,十岁学对赋。唐师师当初为了和齐景胜培养共同话题,很是恶补经书,努力??齐景胜同步。如果唐师师没有进宫,而是按婚约嫁给齐景胜,现在,唐师师是不是就能听懂衍义是什么,更甚者自己也在翻阅?
卢雨霏本来期待地等着,然而赵承钧和赵子询说起经义来,她不敢打搅,又着实着急,只能眼巴巴瞅着赵承钧。赵承钧指点完赵子询读书后,无意般提了一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道理,你应当懂的罢?”
赵子询耸然肃立,他飞快瞥了卢雨霏一眼,垂眼道:“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赵承钧点到为止,并没有多说。他不喜累赘,凡事他只提点一遍,要是第一遍做不好,下次赵承钧出手,那就是直接将人弄死了。
赵承钧的口气平平无常,唐师师、卢雨霏进府的日子毕竟短,没听出来这句话背后的杀机,然而赵子询以及刘吉等人,瞬间明白了。
赵子询背后寒毛竖立,刘吉等内侍低头,各个噤若寒蝉。卢雨霏发现气氛不知道为什么凝滞起来,她想要调动场面,故意笑道:“父亲一片苦心,儿等必铭记于心。对了,过几天广济寺有一场法事,儿媳想去山上供奉香烛,以求父母长辈安康。”
广济寺是这一带颇负盛名的佛寺,据说非常灵验,许多人家去广济寺求子求佛。唯一的遗憾就是广济寺建在山上,路途不便,马车要走两三天。
而卢雨霏为了表示诚心,还要去寺中住几天。唐师师感受到卢雨霏的事业心了,大冬天的,唐师师在王府里都觉得冷,而卢雨霏要去山上斋戒茹素,这份狠心,唐师师是佩服的。
看得出来卢雨霏很不甘心失宠,从男人这里不好下手,那她就拼了命表示自己的孝顺。卢雨霏铁了心要去,赵承钧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道:“既然你有心,那就去吧。不过佛寺清苦,现在又是严冬,山上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无妨。”卢雨霏立刻说道,“只要能为长辈祈福,儿媳吃些苦算什么。父亲,正巧前些天奚夫人说也想去佛寺供长明灯,广济寺路途遥远,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所以儿媳想着,将奚夫人也叫来。”
奚家?唐师师偷偷瞥了赵承钧一眼,了然地垂下头。长明灯照往生之路,奚夫人去供长明灯,多半是给亡故的长女奚云晚供奉的吧。
奚云晚不仅是奚家长女,更是赵承钧的第一任未婚妻。果然,赵承钧听到这里心情似乎低沉了,他脸上没什么笑意,说:“难得奚夫人有意,你们结伴而行正好。但是如今冰雪未消,路上恐不好走,刘吉,唤彤秀过来。”
刘吉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卢雨霏有些惊讶,忙道:“父亲,您唤彤秀姑姑来做什么?”
“有备无患。”赵承钧淡淡说,“彤秀安排过好几次出行,在宫中的时候也有随侍经验,这一路就让她跟着你们吧。”
卢雨霏受宠若惊,飘乎乎地应下。
很快彤秀来了,给赵承钧请安:“王爷。”
赵承钧道:“世子妃要去广济寺礼佛,你随着世子妃出行。”
彤秀自然无有不应。赵承钧又说:“同行还有奚家,你们务必要将世子妃和奚夫人伺候好了。一会你去府里挑几个聪明伶俐的丫鬟,好生在路上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