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师所料不差,没过多久,看灯的丫鬟们一个接一个回来了。她们进门后发现唐师师已经在了,慌忙请罪。
“姑娘饶命,奴婢贪玩,竟然不知道姑娘回来了……”
唐师师已经换了家常衣服,怀里抱着小狐狸,对着一地丫鬟声音懒散:“大好的日子,没必要搞得一惊一乍。都起来吧,下不为例。”
“谢姑娘。”
丫鬟们接连爬起来,不敢多话,悄悄散去做事。杜鹃端来一壶热茶,小心翼翼地换水,完全不敢说话。
主子回来,屋里却没人,这是极大的疏漏。其实唐师师还真没这么在意,她在唐家经历过的疏忽多了去了,这种程度在唐师师看来不痛不痒。何况丫鬟们也不是存心怠慢,她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在上元节看看灯而已,算不上什么错处。
唐师师慢慢揪着小狐狸的毛,问:“我回来的早,没看到世子妃的灯会。花园里都扎了些什么灯?”
杜鹃看着唐师师的脸色,小心说:“有金屏灯、玉楼灯、荷花灯、白象灯,最妙的是水晶玻璃风灯,转起来像是银光雪浪一样……”
唐师师轻轻叹了一声,道:“世子妃真是大手笔,佩服。”
杜鹃以为唐师师在遗憾没看成灯,连忙安慰唐师师道:“姑娘您别急,世子妃说了,花灯会连放三日,明夜还会继续。等明天,奴婢陪姑娘去看。”
唐师师摇摇头,她并不是没见过花灯,临清紧邻运河,商贾富众,灯会并不比京师差。唐家的元宵节也非常热闹,观灯过后,普通百姓家就该结束了,而唐家的节目才刚刚开始。唐明喆会大摆戏台,吹拉弹唱,打牌玩乐,一直闹到天明才散去。
这些烧钱的盛会总是相似的,说白了,独特的并不是那些热闹,而是陪在身边的人。
唐师师就从来不喜欢这些热闹,甚至可以说,她非常讨厌。唐明喆和唐燕燕母女一掷千金,宾客满堂,而她和母亲只能待在僻静的院子里,忍着吵闹等待天明。
唐家也好,靖王府也罢,那些唱着笑着的人,都和唐师师无关。唐家是苏氏和唐燕燕的秀场,现在,台上的人不过换成了卢雨霏而已,并无差别。
当然,最重要的是,明天不会摆灯了。
杜鹃还沉浸在欢乐中,感慨道:“奴婢自进入王府后,还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宴会呢。世子妃面子真大!”
唐师师轻轻笑了,并不是世子妃面子大,是靖王面子大。今日来了这么多人,难道是冲着赵子询和卢雨霏的面子吗?
天真。
杜鹃意犹未尽,她说着遗憾地叹了一声,道:“可惜今日散得早,世子妃不知道怎么了,才走了一半就让人将客人送走了,灯也没看完。等明日,姑娘您一定要去看看。”
“好啊。”唐师师随口应道,“我等着。”
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即便唐师师百般不情愿,还是要悲催地早起,去书房点卯。
她一上午消极怠工,极力磨蹭。等午膳后,唐师师回到抱厦,发现砚台没墨了。
这简直是大喜事,唐师师立刻和刘吉报备,亲自去库房取墨。刘吉说让小厮替她去,被唐师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开玩笑,这一来一回能消磨多少时间,怎么能让别人代劳?
唐师师穿好外衣,慢悠悠往库房走去。今日阳光明媚,库房外两个婆子一人一个杌子,坐在屋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话。
唐师师到时,两人正说得起劲,唐师师有心打探消息,故意放轻脚步,停在门外,没有进去。
这两人四十上下,体态丰腴,一看就知道过得富足。看守库房是份体面活,活少、清闲又矜贵,有的是人巴结,故而能留在这里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两个婆子就是这样,她们底气足,说话也放肆些,连主子的闲话也敢议论。一个又高又壮的婆子说道:“昨天宴席可真是气派,嚯,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没见过这等盛事。不过气派归气派,花费却太多了,听说昨夜回去后,世子和世子妃吵了一架,随后世子大怒而去,看方向,是往妾室屋去了。”
“是吗?世子往哪位主儿屋里去了?”
“还能是谁。”高壮婆子努了努嘴,冲着一个方向道,“还不是那位周美人。”
“呦,这位主可了不得。”另一个婆子压低声音,道,“我外甥女在宜年院里当差,听说这位周美人失宠了好几个月,昨天夜里突然衣冠不整地回来,紧接着世子和世子妃就吵架了。今日去给世子妃请安的时候,世子妃见了她都没有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