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只看都三和顺猴儿的表情,就知道刘畅就是找上门来自找不痛快的,于是高高兴兴地护了孩子回去不提。
却说这会儿厅堂里的两个人表情都很虚伪。蒋长扬是极力压制着得意和炫耀,装得云淡风轻,一派的沉稳大方,他一想到刘畅刚才看到那对孩子时的表情,就格外开心。
刘畅是极力压制着心中的忿恨和嫉妒,也装得云淡风轻,一派的沉稳大方。他一想到刚才那对孩子粉嫩可爱的模样儿,心里就痛,就有些忍不住想胡思乱想,他承认他是自找没趣来了。略微坐了一会儿,到底看不惯蒋长扬得意的样子,收拾了心情,起身彬彬有礼地道:“殿下希望你我二人尽释前嫌,携手共进。我是真心的,多谢你前些日子帮的忙。”大言不惭地把他干的好事全都推到蒋长扬送的那礼物上去了。
蒋长扬也道:“你多虑了,我从来就没放在心上。但愿你以后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好女子,白头揩老。我也要谢你帮忙,把我家三弟的书信送了过来。他人在何处?”
他也真耐得住,这会儿才问起人来,如果不是自己提起景王希望二尺携手共进,他只怕都不会开这个口吧?刘畅的眼皮稍微抽了一下,沉痛地道:“真是不幸。我没见着人。这信,是他托了人送过来的。怕是很紧要,我须臾不敢耽搁,就赶快送过来了。”
蒋长扬扫了一眼几上那封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信,道:“送信的人呢?”蒋长义要写信给自家人,偏还请托刘畅,这中间就有些奇怪了。
刘畅又叹气:“跑啦……我当时是也不知道是他送来的信,等到发现是这么一回事,再去找人,哪里还能见着影踪?不过人是在崇义坊附近,你不妨使人去打探打探,兴许能找到一点消息也不一定。”
蒋长扬垂下眼讥讽的一笑,起身送客:“如此,真是太感谢你了。改日,我再备礼登门拜谢。”他如何又不明白刘畅这是做作给谁看?就是做给景王看。
看吧,他刘畅可是厚着脸皮主动地登门求和来了,如果不配合,闹出什么矛盾,可是他蒋长扬小心眼。
刘畅消息送到,心愿已了,也就不在耽搁,干脆利落地起身告辞。他有些得意,以将长扬的聪明才智,又如何示会知道,蒋家的丑事全都落在自己手里了呢?但他这一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却又是让蒋长扬抓不住,只能心里暗自郁闷抓狂。可在景王那里,蒋长扬可是欠了他天大一个人情。
蒋长扬送他到门口,回来取了那封信,反复揣摩。信是写明送给蒋重的,信封上的字,也的的确确是蒋长义的字迹。火漆也封得严实,仿佛从来没有人打开过一般,但是,这是什么人送来的?是刘畅!如果他没猜错,这里头的信刘畅必然是先观赏过了的。他略微想了想,呼喊邬三:“陪我到法寿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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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五章 晚霞
345章 晚霞(一)
蒋重看完蒋长义的信,半晌无言,良久方道:
“一直没找到人?”
并没有想把蒋长义的信给蒋长扬看的意思,反而害怕蒋长扬提出要看。
蒋长扬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又是那些烂帐官司,根本无心去管,只道:
“信是刘畅送来的,说是在崇义坊附近,已然着人去打探了。只不知还能不能找得到。”
蒋重长长叹了口气:
“假如你找到他,你会怎么办?”
蒋长扬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实际上,他潜意识里认为,蒋长义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刘畅特意跑这一趟,绝对不会是偶然。崇义坊附近,一定能找出点什么来。
蒋重陷入沉思中。
邬三垂着手进来,小声道:“崇义坊附近一个空院子里找到了小八的尸体,死了五六天了。”
蒋长扬尚未开口,蒋重就已经变了脸色:“小八死了?果然看仔细了?”小八是蒋长义的心腹长随,那日跟着蒋长义一道跑得无影无踪,既然他都死了,蒋长义又能得了什么好?
邬三有些鄙夷,怀疑什么也不能怀疑他们的办事能力,没有确定的事情,怎会拿到主家面前来说?当下便十分肯定的道:“没有错,就是小八。”也不告诉蒋重凭什么这么肯定的,但那语气就是不容置疑的。
蒋重白了脸:“可知道是谁干的?”是萧家?是杜家?还是谁?他恨过蒋长义的,但此刻他明显又是心疼的。
邬三看了蒋长扬一眼,见蒋长扬面无表情,便道:“现在还不知道。”
蒋长扬起了身:“我去看看。”
蒋重忍了忍,起身道:“我与你一起去。”
蒋长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去了也不起作用,我去就行了。”语气里的不耐烦和轻蔑毫不掩饰。
他是个无用的人,蒋重一怔,随即重重坐回蒲团上,垮了肩膀。他失神地看着面前的佛像,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佛祖。但实际上,佛祖是不会回答他的任何问题的,他若是想知道有些事情的答案,还不如去问已经做了女冠的杜夫人。蒋重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蒋长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赶去寻了杜夫人。
“院子的主人和各家都排不上关系。”邬三紧紧跟着蒋长扬,语速飞快:“身上无伤,应是窒息而死,在不远处找到三公子的一截衣袖。衣袖上有干涸了的血,想来是凶多吉少。”
蒋长扬轻芦道:“不必找了,报官吧。”
报官?那明显就是要敷衍了事了,邬三一怔,就这样算了?这不是蒋长扬的风格。
蒋长扬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又黑又冷:“你还不明白么?如果我再找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你要相信,现在虽然没有任何痕迹,但找上几天,一定会有证据指向萧家或是杜家,刘畅也脱不掉干系。但如果我们再顺藤摸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到时候怎么办?”
“刘子舒用心险恶。”邬三略略一想,也就明白过来。这事儿明显和刘畅脱不掉干系,刘畅敢大喇喇地找上门去,说明他有恃无恐。他的后台是谁?如果没得那个人的授意,他根本不敢这样做。那个人兴许是为了替蒋长扬绝后患,但办这事儿的人是刘畅。不管证据指向谁,事实就是事实,最后骑虎难下的人反而是蒋长扬,所以不如什么都不做。
蒋长扬抬眼看着天边的晚霞,轻声道:“生死有命,无论如何,我们都只当他已经死了,蒋家再无此人。过得几年,给他立个衣冠冢,以后不要再提此事。”
邬三重重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想,蒋长义真的死了吗?倘若自己是刘畅,会不会让蒋长义死?但邬三毕竟不是刘畅,猜不到刘畅的心思。
“把小八好生安埋了罢。”蒋长扬翻身上马,打马回家,马儿行到曲江池附近时,暮色渐渐浓了,他停住马。抬头眯缝着眼睛看向天际,太阳犹如一个暗红的蛋黄,沉沉地挂在天际,看似热情万分,实则冷漠而无情。不管怎样,刘畅到底是做到了,他的心情很不好。
“饿了么?”牡丹敏锐地发现蒋长扬的心情很不好,却没有问他是怎么回事,只殷勤地给他夹菜斟酒,笑吟吟地和他说正儿的脾气有多坏,贤儿有多乖,又和他商量,人家都说从小看大三岁看老,正儿虽然还小,却不能纵着……
蒋长扬听她絮絮叨叨,煞有其事地说了半日,心情不由慢慢好起来,笑道:“还没满月的孩子,你怎么教?怎么纵着他了?哭闹总是因为不舒服才哭闹,难道就任由他哭不管他?你矫枉过正了,这时候就瞎操心,当心变成一个老妈妈。”
牡丹便笑起来:“我不瞎操心,你如何能笑?”
蒋长扬轻轻叹了口气,拥她入怀,却不提刘畅的事情,只低声道:“小八死了,三弟虽然没找到,但大概也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