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挑了挑眉:“哦?你还牵挂着什么事情?”肯定是要趁机说点什么,占点便宜的。她就先试试看牡丹到底想说什么。
牡丹便道:“孙媳妇有位故人,生了孩儿,明日是三朝,要请孙媳妇过去饮酒,她不缺钱,也不缺稀罕东西,所以孙媳妇很为难,不知该送她什么才最贴心。祖母年纪长,见识广,若是您方便,还请点孙媳妇一二。”
老夫人的耳朵自动留下最关键的两句:对方不缺钱,也不缺稀罕物。那说明不是普通人,而且牡丹这态度分明也极其重视的。不知是个什么人,她有心想问牡丹对方的身份,却又觉得向牡丹打听这个丢脸,便低咳了一声,道:“你既然问我,我便说两句,听不听在你。”
林妈妈暗骂,好好一句话都要说得这么难听,这人是怎么的?却听老夫人缓缓道:“这样的人,比之钱财,更重视心意。但是又要拿得出手,面子上过得去。谦谦君子美如玉,你精心挑选一件寓意吉祥的玉器送过去,玉质一定要最好,再搭配点其他你亲手做的针线活,就够了。只是这寓意呀,你就要看主人爱什么了。”
这寓意吉祥的玉器倒是好选,只是秦三娘的身份地位尴尬,得非常小心才是。想来秦三娘如今,并不会奢望什么,只求孩子平安富贵就已经心满意足。牡丹便道:“我家中有一块云端多福的玉(插)屏,不知那个如何?”
老夫人沉默片刻,板着脸道:“那也太过普通了吧?”好似是送她的客人或者是送她一般,倒先不满意了。
牡丹微微一笑:“那就还有一个富贵平安。虽然俗气了点,但胜在雕工精美,瓶子那块刚好是青色的,牡丹花儿微微带了点彩。谢祖母提点了。”她刚开始想到的就是这个,只是晓得老夫人一定会找话说,故意说了那云端多福。
老夫人却从牡丹的话中听出另一层信息来,她家有钱,不缺好东西。当下心中又怪别扭的,便又不理睬牡丹了。说自己乏了,要歇息,又推说自己热,要人给她打扇子。红儿和其他丫头打,她说她看见她们就心烦,把她们统统赶下去。蒋云清便要说她来打,牡丹暗自苦笑一回,老太婆就是要她打来着。便主动道:“若是祖母不嫌我烦,我来吧。”
老夫人没吱声,表示就是要她打。
蒋长义和蒋云清都看着牡丹笑,蒋云清和牡丹咬耳朵:“祖母其实是想你陪她来着,讨厌的人不许在面前的。”
牡丹只是笑,现在坚决不能再给蒋长扬添麻烦。她也曾给何志忠、岑夫人打过扇子,这会儿和老夫人打打也没什么关系。虽则老夫人是挺可恶的,蒋长扬这番被牵涉进去也和老夫人装病脱不掉干系,但到底最后她还是转过弯了,为人处事不必事事求全,但求无愧于心。
老夫人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心里烦躁,根本睡不着。偏她出蛾子多,一会儿故意将被子给蹬了,看牡丹会不会给她拉被子盖上,一会儿又故意假装推落一件东西掉下去,让牡丹去捡,又或者要水喝,一忽儿嫌冷一忽儿嫌热,又故意洒在牡丹的新衣服上。
林妈妈恨得牙痒痒,只骂这个老不死的老贼。牡丹只当她是个得了多动症的老儿童,拉被子盖上没问题;捡东西,活动活动腰;倒水喝,正好歇歇手,出去透透气。她只需要见招拆招,倒是老夫人来回折腾,还得伤脑筋,晚上回去让蒋长扬给她捏捏手臂就好了,这样一想她就释然了。
老夫人折腾了,总算是困了,要睡之前还睡眼朦胧地对着牡丹道:“我怕热,你继续搧着,若是右手累了就换左手歇歇……”
老妖婆!这明摆着就是故意折腾人。林妈妈恨不得咬她两口才解气。
牡丹笑眯眯的,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待到老夫人一扯了呼,她就把扇子给放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始终不见外头有动静,牡丹的心开始慌乱。她不知道蒋长扬到底怎么了,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老夫人突然睁开眼,马上就察觉到没人给她打扇子,四处一找,只见牡丹站在窗边,正盯着窗外看,脸色很不好看。
哼,也是爱装的东西。她一睡着就不打扇子了,老夫人便使劲咳咳嗽了一声,她要戳穿牡丹温顺的脸皮。牡丹镇定自若地回过头来看着她,上前去扶她:“祖母您醒了?”
老夫人冷着脸道:“你为何骗我?做不到就别答应我,我也不会把你怎样。我最恨的就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235章 和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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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面色不变,静静地道:“请问祖母,孙媳妇答应了您什么事情没做到?您指教,孙媳妇一定改。
老夫人怒道:“我当时睡觉,告诉你我热,叫你给我搧扇子,你搧了么?”
“搧了。因您没说让我搧到什么时候,见您睡着了,孙媳妇就放下了扇子。老年人贪凉对身子骨不好的。”牡丹扔下她,起身替她倒了一杯温白水过来,“看您出了一身的汗,喝点水舒服一点。”
老夫人很生气,但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便狠狠地转头:“不喝!”
牡丹也不勉强,将杯子放了,去点蜡烛,问她:“您要起身了么?红儿刚才来问过,问要不要摆饭?”
老夫人坐着不动,却又忍不住想知道杜夫人是否出来理事了,便不理牡丹,大声喊红儿。红儿赶紧进来,看看二人这情形,又是别扭着的,忙道:“老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老夫人狠狠地道:“什么时辰了?天都黑了,也不叫我起身。夫人呢?在做什么?外头怎样了?”当着牡丹的面,她是怎么也不肯直接说出外头是否还乱着这样的话来的。早上那种事情叫牡丹知道,说给王阿悠听,丢死人了。
红儿心领神会,忙道:“已然戍时了。夫人刚用过膳,过来看了您一回,听说您睡着,就没进来,去安排明日的琐事了。”
牡丹微微有些诧异。杜夫人竟然来过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没有进来。难道是因为知道她在这里的缘故?不对呀,往日杜夫人那样会装的一个人,今日怎会避而远之?
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上。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担忧:“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说到这里,她可找到说牡丹的了:“他们去了这么久都不见回来,你半点不见担心,我看你蛮自在的……”
牡丹道:“孙媳妇母亲有交代,老人面前不能轻易落泪,也不能一惊一乍,再难过再担心,都得忍着。不能叫老人悲伤操心,所以媳妇一直忍着。”
好呀,她说一句,牡丹就回一句,伶牙俐齿的!老夫人习惯(性)地想捶坐榻发脾气,手都举起来了,又觉得自己好像找不到什么充足的理由可以批评牡丹的,想了想,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看你半点儿事都没有,也太能忍了。”但因为缓了那一缓,气势便没先前足了。
牡丹抬眼真诚地看着她:“祖母都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孙媳妇当然要跟着您学。”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老夫人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她很满意这个形容,便哼了一声,叫红儿摆饭。照倒是要小辈伺候老人吃饭,然后才轮到小辈吃的。
老夫人安安心心地享受了牡丹的伺候,然后指着她吃剩的饭菜,说:“很不错,你尝尝吧。”意思是要牡丹吃她吃剩的。牡丹半点胃口都没有,微微红了眼眶,委屈而隐忍地道:“谢祖母赏,但孙媳妇心里牵挂着大郎,委实吃不下。”
老夫人被她反将一军。自己刚还说她不担心,然后自己吃得下,她却吃不下,是不是说明自己没她担心呀?一口气硬生生噎着,气得她想打人。便骂道:“刚才还说要和我学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转眼就吃不下饭了?你可真有出息!”
牡丹便为难地道:“那,那我喝碗粥就好了。”
忽听到蒋重的声音疲惫的在门口响起:“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