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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大河之岁月如歌(496)

作者:阿耐

韦春红不便插嘴,但她在一边儿却是矛盾地期盼梁思申为雷东宝说上几句,让领导为雷东宝做主。可是一直等梁思申送走领导,她都没听见梁思申提到“雷东宝”三个字。她一时非常犹豫,要不要跟梁思申提一下,可否让雷东宝回去小雷家,因为雷霆是雷东宝的命根子,她估计即使雷东宝正常的时候也不大容易见到这位市领导,可刚才她又跟梁思申说离了小雷家最好,岂不是前后矛盾?

一会儿梁思申送走人回来,先发制人:“春红姐,我想还是不跟来人提大哥,免得来人乱插手。现在事情已经激化到这个地步,大哥已经不适合再回小雷家,靠上级关系硬插进去不理性。”

韦春红无言以对,怔怔地看着梁思申,又落下眼泪,人家小姑娘可比她明白得多,做事也干脆得多。

梁思申看着韦春红心软,看着躺床上血色不复当初的雷东宝也是心软,但是她坚持不松口。她早提出现在的雷东宝已经不适合雷霆,她必须适可而止,不能擅权,让雷东宝回去容易,可是回去以后呢?她刚才跟来人只提病人是丈夫的大哥,她不提大哥的名字,也没提她丈夫宋运辉的名字,她从对话中听出来人已经去医生那儿了解过病床上的人病情如何,估计来人当然不会漏看病人的名字,但是她既然不提,来人必定不会节外生枝。

可是她心里真替韦春红难过,这样一个女人,要什么拿得出什么,能独当一面将饭店开得那么好,怎么遇到雷东宝,就没自我了呢?她不知道如果宋运辉不重视她、出轨还坏脾气,她能有韦春红这样不屈不挠的贤惠吗?

晚饭时分,一个中年妇女送饭菜过来,进门时眼睛挂满惊异,而且一直看着梁思申。韦春红当即收起悲切,起身介绍说这是四宝媳妇,饭菜做得最好,这几天在她家帮忙,又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刚才那位什么什么长真客气,都已经帮那么大忙了,还拎水果鲜花过来。四宝媳妇没敢说什么,她刚才还是一径去的普通病房,那边人告诉她来了一个很派头的年轻女人,坐在病房里一个电话就把什么事都搞定。四宝媳妇还以为是谁,看西洋镜似的跑来高干病房区,才知原来是宋运辉的太太。

四宝媳妇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回去将一天的情况向老公一汇报,却没想到红伟和正明两大头亲自到市里找她问个究竟,四宝媳妇才知天外有天。正明原本在集团里负责公关,早八百年就已经把宋运辉的关系玩得比雷东宝还熟,最清楚宋运辉的能量能到哪一层,但今天四宝媳妇的传达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他们急了。向四宝媳妇问清所有细节,红伟立刻打电话问杨巡,果然杨巡反馈,别惹姓梁的。红伟和正明两个顿时脸色煞白,比躺病床上的雷东宝的白脸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伟问正明要不要去找宋运辉请罪,正明不敢答,坐驾驶位上没主意。两人都想到几年前的夏天,宋运辉太太过来,雷东宝亲自踩三轮车引导参观,其实雷东宝也清楚。

两人不敢怠慢,去宾馆找梁思申,打着拜访的旗帜。但梁思申拒见,梁思申有意将架子端得十足,她让小雷家人自己揣摩分量去,人总是更容易被自己心中放大的恐惧击倒。

这全是她自己的主意,没有事先与宋运辉商量,她觉得宋运辉如果理智处理,肯定也是一样的办法。她打电话告诉宋运辉处理结果,宋运辉长吁短叹:“无法接受事实,却不得不接受事实。”

两人在电话中不约而同地聚焦雷东宝心心念念的“你们为什么反我”。梁思申吟出她最近又重拾起来的古文,“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滚滚长江,大浪淘沙。

这以后,雷霆的红伟和正明几乎隔三岔五地发一份情况通报到锦云里的传真上,于是外公经常是第一个通过通报了解雷霆的人。雷霆在市区的集团办公室贱价卖了,因最近市道不好,无法卖出好价。雷霆的车队只剩下运输车和一辆普桑用于办事,其他车子全部转卖。雷霆召开董事会,集体讨论管理层人员安排,基本上是拉开后雷东宝时代的序幕。猪场收归村有,折价进入雷霆,忠富再度执掌养猪场。经过多次会议讨论,安排红伟全面负责电缆厂,正明全面负责铜厂,雷霆集团三足鼎立,而所有雷东宝时代定下的福利,却经过会议讨论,暂停实施……

但这些通报只有宋运辉关心。外公最先关心几下,后来就不理了,那种小眉小眼的格局,外公才不喜欢。

不管锦云里的人关心不关心,通报却是风雨无阻地送到,从不耽误,而韦春红还不如足不出户的外公了解雷霆。

杨巡从一个朋友口中获知,萧然在市一机的股份似乎成功转手了。杨巡非常好奇,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萧然更蠢的人?杨巡也愤然,原本他看着萧然四处推销可就是卖不出那傻到极点的市一机股份,他心里暗爽,这才叫恶有恶报。杨巡虽然无法自己亲手报复,可看到萧然落魄,他还是很不高尚地高兴着。每次遇到有朋友提起萧然和市一机,他就回家与任遐迩说“活该,活该”。可没想到,萧然竟然得以脱厄,这如何能让杨巡不扼腕愤慨。

于是杨巡千方百计地各方打听那个替代萧然做了瘟生的人是谁。他心里有个强烈的愿望,如果收购还没到达交钱办手续阶段,他很想使手腕破坏这宗交易,让萧然的钱永远困死在日本人手里,永世不得翻身。

可没想到多方消息条条大路通罗马,那罗马分明就是东海公司老总的老婆。别人或许不知道东海公司老总老婆是谁,杨巡却是知道得分明,这一打听到手,反而是他糊涂了。梁思申当年不是告诫萧然不上日方当的第一人吗,现在怎么反而成了跳火海的第一人?若是别人,杨巡一定认为那人是傻到家的,梁思申却应该不是。可杨巡又想,万一梁思申这回鬼迷心窍呢?

杨巡觉得,作为朋友,有义无反顾地提醒的义务。

杨巡打电话给梁思申,梁思申还奇怪:“咦,这么快就传开了?”

杨巡道:“这么说是真有其事?也没太传开,我听说是萧然的事,特意多关心了点,你这是钱多了烫手?”

梁思申笑道:“知道也没什么,很快会公开的。不出一个月吧,你看消息。”

杨巡奇道:“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不怕日方,还是你另有奇招?即使钱多烫手你可以到银行办零存零取,拿最低利息,只要你高兴。可没必要送钱给别人把持还让别人看你笑话。市一机萧然怎么回事,全市人民都知道,可你当年比全市人民知道得还早,现在反而是怎么回事?”

梁思申不想把她的计划在尘埃落定之前说出来,只是笑道:“谢谢你提醒,我回头再考虑考虑。不过我不会重蹈萧然覆辙,他那是太笨。杨巡,尽量不要把我买萧然股份的事情散播开去,可以吗?”

杨巡何等机灵:“好,我会闭上嘴巴,以后也不会再去打听,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坏消息没有?”

梁思申道:“好消息是减息啊,个人贷款松动啊……总之是个趋势吧。目前还没明朗,我也不知道会松到什么程度。你最近做什么?”

杨巡道:“最近房价跳楼,比最高房价低一半,几家房地产公司做不下去,出现一种叫烂尾楼的东西,你有数吗?”

“知道。你准备接手烂尾楼?据说因为产权不明晰,敢接的人不多。很多人怕接手后有莫名其妙的债主找上门来。”

“对,我正跟几家谈,我们遐迩说那些公司的账烂得一塌糊涂,不知多少黑窟窿躲在后面,所以我上回跟申总说起,要是让政府做中间人,拿文件把前后两个经营者之间划条分界线,我这事情做起来就顺了。可现在烂尾楼都才开始烂起,没烂到家,政府都还在看。我跟几位机关朋友说起,他们都说很难插手。这不,我一直拖着。”

梁思申将杨巡的话回味三遍,道:“债务难道容易躲?万一有人忽然拿出一张过去的借条来让你还,你还不还?这种公司普遍都是过去那种贷款——抵押——再贷款——再抵押的产物,挥霍到资金链断裂,结果留下几幢烂尾楼,所以这几幢烂尾楼的价值与其身上背负的银行贷款或者其他渠道借贷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但银行怕负烂账责任,宁可拖着不处理,让账上永远有这笔账挂着,也不敢折价交给你,我估计这不是地方政府协调一下能划清界限的问题。”